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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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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同母亲论理:“约翰麦伊安弄坏我的脚踏车,换了是他母亲,必定有一番理论,但是中国妈妈却只会忍气吞声,完了还把孩子关在屋内,免得生事。” 宜室说:“我们中国文化三千年来讲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妈妈,这不是中国。” “你亦不应当街讲粗话。” “你去不去麦伊安家?”瑟瑟据理力争。 “脚车坏在哪里,可以修就修,不能修买新的。” 瑟瑟忿忿地,“这是原则问题,妈妈。” 她不知几时学会这么多新名词。 瑟瑟已经不耐烦,“你不去,我去,不过人家会以为我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词锋尖锐。 宜室霍地站起来,推着瑟瑟的脚踏车,前去麦伊安家按铃,这类事迟早会发生,她必须面对现实,沉着应付。 一位金发洋妇出来开门,脸色并不友善,口音带苏格兰味道,可见也是新移民。 宜室板着面孔,说官样文章还真是她的拿手好戏,纯正流利英语用来维护原则,师出有名。她道明来意,指给麦伊安太太看,“脚车链子都叫约翰用钳子钳断,像是蓄意破坏,你说可是。” 对方有点气馁,“我要问过约翰才知是不是他做的。” “我等待你的答复。” 那红头发的小男孩就躲在楼梯角偷看。 宜室故意提高声线,“我不希望这种小事也牵涉到等其他人来主持公道。” 那位洋太太恼怒地说:“你不是趁我丈夫不在家来闹吧。” 宜室立刻答:“不要说笑,我的先生也不在家,请你正视此事。”讲完了,拉起瑟瑟就走。 适逢小琴放学回来,听到全套对白,“妈妈,你真厉害。”她竖起大拇指。 “嘿,”宜室说:“雕虫小技耳。” 瑟瑟一脸钦佩,即刻对母亲刮目相看。 是非皆因强出头,还有,小不忍则大乱,还有,万事和为贵,这些,宜室都懂得,但有时也要看情形:站在足球场上不妨退一步想,站在悬崖边可怎么让步,趁三K党尚未出现,非得据理力争不可。 这一区华裔居民较多,宜室不怕外国人调皮,再说,香港人出名的凶,绝非好吃果子,量他们也都知道。 傍晚,外国人同他儿子过来道歉。 宜室站在他旁边,似小人国人物,才到他肩膀,他很客气,愿意替瑟瑟修整脚车,于是宜室也不卑不亢,得体地把整件事结束。 到底是职业妇女出身,处理这种琐事,绰绰有余。 洋汉子临走前问:“李太太,你在何处学得这口好英语?”明亵暗贬。 宜室微笑,“不是在苏格兰。”反应奇快。 那样人面色变了,知道这位黄皮肤,看上去只得廿多岁的女子绝不好惹。 他走了。 瑟瑟马上说:“妈妈真了不起,不怕大块头。” “纯讲尺寸,恐龙还在统治世界呢。” 小琴缓缓的说:“妈妈,种族歧视是还有的吧。” “怎么没有,我们是人,他们是鬼。” 母女们笑得搂作一团。 屋子里一个里丁都没有,想起来凉飕飕的。汤震魁几时来?也好多条臂膀,如此翩翩中国美少年,走到哪里都吃得开。 该天晚上,曹操的电话就到。 汤震魁详细的把正经事报告一遍“……暑假可以成行。” 弟弟来了,不久就有弟妇,过一阵子,添增小个侄仔,不消三五七载,一屋都是亲戚,看情形佳景在前,再也不愁寂寞。 唐人街就是这样造成的吧。 宜室十分宽慰。 小琴问:“爸爸几时回来,怪想念他的。” “他准备好了自然回来。” “那是几时?” “快了。” 复活节来临,孩子们却被父亲接去小住,李尚知还没有准备好。 何太太只身带两个孩子回来,有感而发,“中国女子多好,肯等。”洋妇哪里有这种美德。 “我们等惯了,”宜室说:“男人飘洋过海做生意,糟糠之妻在家养儿育女,几千年的风俗。” “我也等到了极限,同他说:两年内再不见他回来,我就放弃这劳什子居留权。” “两年后是你凶了。”宜室微笑。“取到公民身份,无论去哪里都可以。” “那我回家,”何太太气鼓鼓的说:“让他在这里等,好叫他知道滋味。” 宜室笑得弯腰。 那个晚上,她联络到英世保。 他声音低沉,“你想清楚了。” “不然怎么会主动找你。” “愿闻详情。” “明天下午三时,舍下吃下午茶。” 他大吃一惊。“什么?” “我介绍朋友给你。” “笑话!你恁地小觑我,你以为我没有异性朋友?” 宜室笑,“恐怕没有谈得来的,我看你精神顶空虚,”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才寄情事业。” 英世保如泄气皮球,作不得声。 “别逞强了,来不来?” “我要送白重恩。”“她又去哪里?” “上星期同我下衰的美敦,不结婚就回英国。”“看,问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来不来?” 他不作声。 “千里姻缘一线牵,世保,喝杯茶有什么损失?” 他过一会儿说:“我害臊。” 宜室笑得打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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