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亦舒 > 小紫荆 | 上页 下页 |
三十五 |
|
子盈笑笑:“我们不如同居吧。” “对,靠你的妆奁度日,用你的资本,做些裙带小生意。入赘你家,子女都姓程。” “沉着的你也终于赌气了。” 印南说:“大哥大嫂真糊涂。”他摇头叹息。 “不怕不怕,一下子又重头再起,反正四个人都上班,家里只有婴儿及保姆,挤点无所谓,印南,你如觉委屈,我可以帮你。” 这时王女士放下麻将牌伸伸懒腰。 “印南来了吗?” “是,伯母。”小郭走过去。 “浦东织造厂加建你可有去看过?” “去过了,下个月上班,多谢伯母。” 王女士笑:“你且慢客气,有一事烦你,我在皇垄围有间村屋,残旧不堪,荒草丛生,最可怕是黄蜂筑巢,生人勿近,你趁这个月空档,替我找人修葺。” 她把锁匙交出来,又笑说:“皆因没人住才会破烂,叫人见笑,印南,你可愿意替我看屋?为免人闲话,月租一元,好不好?” 这下子连子盈都感动了。 “伯母,这——” “先修好屋顶墙壁再说吧。” 下午,子盈与小郭驾车到郊外一看,什么烂屋,簇新的平房,不过门口长一点草。伯母分明是替小郭解困。 “这树上的确有土蜂窝。” “中药谱里蜂巢可作小儿定惊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又高又远,可以和平共处。” “墙壁修一修,叫园丁来收拾一下,便可入住。” “不是入赘?” “好了好了,”子盈说,“有心情说笑了,妈妈有屋没人住,你有人欠屋住,一元租下,两全其美。” “这太便宜我了。” “脱了困境,才交足租金未迟。” 屋内宽大明亮,可看到零丁洋,郭印南不知多欢喜,只见落地长窗玻璃碎了一块,蔷薇架歪倒一边。 “我立刻唤人来修理。” 他们站在后园看海洋。 “子盈,你妈妈对你真好。” “是,我幸运,托身在一个有能力的母亲怀里。” 就这样讲好了。 只一个星期郭印南便把三四平方尺的地方收拾出来。 这段时间,子盈数度北上,替郑树人的飞机完工。 最终成绩连她自己都觉高兴。 见惯世面的郑树人一进舱门便呵的一声,他心里想:这才叫品味,全部家具实用精致,豪华但低调,无比舒适。他本来只不过想给少女一件工作消磨时间,没想到真的做出成绩来。 他带朋友参观飞机舱,介绍程子盈给他们认识,兴之所至,飞机忽然起飞,自白云飞到虹桥。 子盈想得周到,连毛巾、瓷器上都印有郑氏标志。他的富豪朋友艳羡,纷纷邀请程子盈建筑师代为效劳。 子盈却不愿应允。 做这种锦上添花的工作,没意思。 私人飞机开动的费用约是每小时六千美元,这一来一回三个多小时,花费省下不知可以做多少善事,他们只是为吃一顿晚饭。 子盈不以为然——豪门酒肉臭! 过些时候,见母亲在翻一本杂志:“看!”喜不自禁。 原来是介绍郑氏私人飞机的图文,刊在美国建筑文摘上。 王女士欣慰地说:“终于提升到国际水准了。” 文内有提及程子盈名字。 “子盈,起码有三架飞机等着你。” 子盈不为所动:“排场一流有什么用,以国民生活水准优秀为上。” 王式笺看着女儿:“你们这些自小在外国读书的一代有点奇怪,一个人开心不算开心,非要人人开心不可。” 子盈笑笑:“有一日奥比斯飞行眼科医院需要装修,我免费效劳。” “子盈,我很高兴你有慈善心肠。” 子盈摊开报纸,看到财经版上报导能子网络一年内消耗了一百八十亿资金。 这笔数目可办多少所大学、几幢医院,不得而知,就这样燃烧殆尽。 子盈忽然反感。 那天下午,她到郊外去探访郭印南。 他一个人在屋里看书。 经过他悉心打理,平房已成为一间优雅的度假屋。 印南放下手上杂志,原来就是那本建筑文摘。 “这位郑先生原来是你舅舅老朋友。” 子盈答:“好像是。” 印南问:“他有没有上你家?” 子盈大奇:“他为什么会上我家?” “呵,我猜想你们相熟。” “没有的事,他是巨富,我是小伙计,别老把舅舅拉下水。” “是,子盈,你说得对。” 他推开长窗,园外粉红色蔷薇成千上万那般盛放,引来土蜂嗡嗡采蜜。 “印南,全亏你把屋子修葺得这样好。” “一下班我巴不得赶回来,伯母拨这间平房出来,其实是想我们结婚的吧。” 子盈点点头。 印南搔搔头。 子盈轻轻说:“我不适应这个城市。” 印南大吃一惊:“你要什么有什么,还说不习惯?” “就是这个叫我不舒服,试想想,工作会自动飞来,人人都说认识你舅舅,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不觉唐突?” 印南咧开嘴笑:“不,我很快会适应。” |
太玄书阁(xuge.org)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