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亦舒 > 一把青云 | 上页 下页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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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敏摆摆手,“别理我,你们去好了。” “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起来。” 晓敏苦笑,推开胡小平。 小平绞来一把冰毛巾硬敷在她脸上,她醒了,把冰巾紫紧按在脸上,希望消肿。 胡小平看着她面孔,“你仿佛哭过的样子。” 欲哭无泪,“什么时候了?” 晚饭时候,一桌人都是胡小平谈得来的朋友,有些过来已经十六七八年,有些刚来探路,有些拿到护照正要回香港重整旗鼓,七嘴八舌,热闹非凡。 川菜香且辣,晓敏吃了很多。 她很知道小平的经济状况,趁空档溜到柜台付账,领班小姐彬彬有礼地笑道:“顾小姐,已经付过了。” 晓敏大奇,谁还这么慷慨,今时今日银根甚紧,旧时最豪爽的人,此刻也要三思。 今晚可是三百元的账呢。 正在怀疑,有人一掀帘子出来,“顾小姐。” 晓敏一抬眼,咦,那人是范里的表兄章先生,原来这正是他的川菜馆,今晚老板请客。 “章老板你太客气了。”晓敏是由衷的。 “什么的话,顾小姐大驾光临,小店无比荣幸。” 晓敏笑,“只怕我会常来呢。” “欢迎欢迎。” “谢谢你章老板。”这才想起,其实没有人正式介绍过他俩。“范里的好朋友我们都欢迎。” “章老板来了有多久?” “十年了。” 晓敏点点头,“朋友们在等我。” “顾小姐请便。” 章老板的言行举止带点书卷气,不似饭店老板,但又有几个移民可以重操故业,谁知道他的前身是不是大学教授。 一桌十多人连胡小平在内,酒醉饭饱,站起来拍拍手便走,根本无人理会是谁付的账,看,果然,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所不同的是饭绝对不能白吃。 也许晓阳说得对,胡小平这人是有点问题,他浸淫于私人的抱负中,生活细节却要人代劳,当他是朋友,偶而请请他,借沙发给他休息,都是小事,做伴侣却牵涉到数十年长期服务。 而且不能抱怨。 谁吃得消? 年纪非常轻的时候无所谓,穿一套粗布裤,背着水壶、照相机,跟他出发去参加活动,回来写报告至深夜,只觉好玩,过了廿一岁,倒不是走不动,脑榫开始生拢,有点怀疑该类活动的真正效用。 是,的确是宣泄情绪的好方法,但是否长远之计呢。 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收入不足,何以为生,绝不能老依赖父母与姐姐。 晓敏调头情绪渐生。 胡小平却仍然好此不疲。 晓敏知道他俩已不再是平行线。 但她仍然支持胡小平,他干得有声有色,已成为行业中表表者,她佩服他的理想, 而因为这点理想,他有一种特殊的,与众不同的气质。 在车子里,胡小平忽然转过头来说:“谢谢你。” “不客气。”晓敏微笑。 胡小平记得顾晓阳有一次瞒着妹妹找他开谈判,话说得相当难听:“小平兄,”她说:“你让我妹妹管接管送,津贴你日常经费,倘若她是个富家女,稀疏平常,但顾晓敏不过是个白领,你把她弄得光鲜点的衣服都没有一件,你居心何在。” 胡小平深深内疚。 不久顾晓阳举家移民,鼓励妹妹前往团聚,那一年,编辑这门职业在移民积分表上可取得十分,姐姐肯做她担保人,又得十五分,这件大事很快就获批准。 胡小平鼓励她走。 他们是这样分的手。 无帐可算,两人的感情实在太纯洁,他没欠她、她也不欠他,在今世真是难得的。 晓敏见他闷闷的,使笑问:“做什么?” “晓敏,你有一天要结婚的吧?”他无限留恋。 晓敏答:“当然希望结婚。” “而且孕育别人的孩子。” “一个女人绝不可能同甲君结婚而怀着乙君的孩子。” “对不起,我语气甚为荒谬。” “算了,胡小平,我太知道你。” “那个郭剑波,晓敏,他比我更不适合你。” 晓敏笑问:“如果你是我,你会代我挑什么类型的人?” “一个可靠的,比你略大几岁,有事业基础,体力与精力却尚未走下坡的人,十分风越,懂得生活情趣那种。” 晓敏看小平一眼,“可惜我不是公主,否则找这种人应该不困难。” 胡小平很少拨出他宝贝时间来谈私事,这样的慷慨是罕见的。 第二天的招待会,假一间日资酒店会议室举行。 酒店建筑在海旁,设计成一只帆船模样,落地长窗看出去,碧蓝的海天,依稀如尖沙咀东都露晶酒店的景色。 会议室灯光却十分柔和。 电视台与电台的工作人员早已抵达。 顾晓敏觉得命运要作弄起人来的时候蛮有趣的,她先后两位异性朋友今天打对台,一人代表一方,两人都乌眼鸡似瞪着对方。 顾晓敏无法观战,吁出一口气,对胡小平说:“你好自为之。” 胡小平拉住她,“我还希望你支持我。” “我不很肯定你这样越洋挑战是正确行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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