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亦舒 > 一把青云 | 上页 下页 |
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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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剑波说:“如果他真正相信这件事,无可厚非,假如他——” 晓敏不悦地打断小郭,“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直是个好记者。”见郭剑波不语,晓敏的语气略为松弛,“要不要过来,范裹在这里。” 郭剑波考虑一下,“你们女孩干也许有话要说,我过一会儿才来。” 那边范里用双手捧着头,继续看电视报道。 晓敏脑海中曙光一现,范里这样烦恼,可是因为她知道一些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的事情? 晓敏紧张起来,她颤声问范里:“你是不是有消息?” 范里抬起眼,大眼表露出复杂的神情。 晓敏的疑窦急于要获得证实,“你说呀。” “现阶段无话可说。” “范里,”晓敏说:“这已超出个人私隐范围。”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更多,我听到的,大半亦是谣言。” 晓敏看着范里,知道她不会骗她。 “但谣言传,我祖父即将失势。” 晓敏立刻变色。 “晓敏,他一向是鸽派,我非常担心。” 晓敏紧紧握住范里的手。 这个时候,郭剑波到了,他看到两个女孩子脸色欠佳,便问:“你们俩干什么,患花粉热,不舒服?” 他自管自坐下来,“我有好消息,纠缠多年的人头税官司得到东区国会议员支持,我手头上有郭牛一九一二年缴纳人头税的收据,正想设法向议员提供资料。” 晓敏根本没有听到这宗平时备受她关注的消息。 郭剑波说下去:“当时这笔人头税,相当于一个劳工两年的总收入,不但不公平,而且残忍之至,我在等待这项严重种族歧视事件早点得到平反。” 见晓敏不出声,郭剑波补一句:“你不觉得兴奋吗?” 范里与晓敏仍然没有反应。 郭剑波笑问:“今天是怎么一回事?” 范里说:“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 “我送你。”小郭站起来。 “不必了,你陪晓敏。” 小郭看看她开门离去,转过头来诧异地问晓敏,“你们俩吵过嘴?” 晓敏拾起头,“怎么老把我们当小孩。” “来,起到缅街集合夫游行,支持学运。” 晓敏说:“我不去。” 小郭几疑听错,“全球反应,你不打算参予?” “游行之后怎么样,”晓敏问:“去吃白汁龙虾是不是,然后看场电影,到公园小憩。” 小郭奇问:“晓敏,你不赞同?” “我只在想,我们的头不是在砧板上,我们行事何其方便。” 半晌郭剑波陪笑说:“你的心情好似不大好。” 晓敏取过外套,还是出去了。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刚下过几天雨,太阳自凌晨一出头不肯走,打算晒到晚上九点多十点。 队伍零零落落,叫口号,举横额,绕唐人卫兜圈子,洋人好奇地拍摄照片,晓敏听得一个金头发的大块头说:“一会儿不知有没有舞狮表演。” 远处是温市高楼大厦的剪影、晓敏双手插在口袋中,怪不得来了这么久,一点事做不出来,一段摘写不成,原来灵魂已经错落在香港,只余一胸茫然。 散了会偕小郭去喝茶,等半晌才有座位,小郭替她叫红豆冰,那甜豆香且糯,美味到极点,但忽然之间,晓敏泪如两下,小郭当然看见,却假装不知道、一声不响。 半晌,晓敏用手帕擦干鼻子、没事人一般站起来。 她驾车去找姐姐。 晓阳问:“你看见了,这下可大件事、听说名店里小猫三只四只,生意一落千丈,六月里连冷气机都乏人问津,人人打算逢周日出街游行。” “你改变主意,不回去了吧。”晓敏问姐姐。 “晓敏,这样一来,我们老家的地产股票不堪设想。” “这种事对我们来讲司空见惯,不算新鲜。” “回去买房子正好趁低吸纳。” “你这个不可救药的投机分子,”晓敏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件大事会演变到什么程度。” 晓阳答:“我想香港是块福地。” “真的吗,那你为何离弃它?” 晓阳不悦:“晓敏你这种口气肯定学自胡小平。” 晓敏忽然搭住姐姐手臂,“让我们都回去吧,隔江观火,实在不是我所好。” 晓阳也是大学堂里的高才生,当然明白晓敏的意思,“你受到感动,听到呼召。” “是。” “晓敏,政治错综复杂,并不如表面简单,这场好戏也许只是预演,真正戏肉可能还在后头。” 晓敏茫然坐下。 “晓敏,你一直不知道你要走的是哪条路、好女孩归好女孩,你有原则但没有宗旨,小事上很清楚:什么衣服配什么鞋、什么菜配什么酒,大事上却似风摆柳,我劝你既来之则安之,华侨身分一样可以办事。” 晓敏不由得重新估计姐姐,“我以为你只会赚钱。” “呵,赚钱是罪吗,请吃饭,搞革命,哪一样少得了阿堵物。” 晓敏心头略舒,“你的事办成怎么样。” “签了字!现在我同他都是自由身,北温那间屋子归绮他,一万尺地,很不错呢。”晓阳闲闲地没事人似,只是口气有点呆木。 “有没有人追你?”晓敏十分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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