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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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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不喜欢妙宜?” “她俩关系十分客气。” “你呢,你又为什么把妙宜留在身边?” “我正式领养妻子的女儿,也是恰当的做法。” “你心肠很好。” “这是份内事,但是我没有做好。” “你已经尽力。” “警方一而再找我问话,可见对我怀疑,我愿意合作。” “周先生,警方很感激你。” 他放下咖啡杯。 “妙宜小时候长得像安琪儿,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小大人一样,完全没有麻烦,放了学自动做妥功课,勤练钢琴,最后坐在电视机面前看卡通,呵呵笑。” “直至几时?” “关小姐,你很聪明,直至她母亲辞世,那年她十岁。” “妙宜变坏?”遂心问。 “不,妙宜转为沉默,有时三、两天不说一句话,关小姐,我对少年人管教较松,他们吸一支烟、喝瓶啤酒、凌晨两点才回家,我都认为正常。恋爱、渴望异性安慰,亦是人体生理所需,并无不妥,妙宜如有疑难,大可与我商量,原来,她一直把我当作外人。”周新民无限感慨。 遂心没料到周新民是这样一个热诚爽朗坦白的人,看得出他真正痛心,大惑不解。 “警方一定要给我答案。” 像所有不能接受现实的亲人一样,他会终生寻求答案。 这时,秘书进来说:“周先生,大通的赫昔森到了。” 周新民扬扬手,“请他稍等。” 秘书退下去。 遂心继续问:“妙宜的母亲,患哪一种病?” 周新民忽然静下来。 遂心看着他。 办公室里一片静寂。 健谈的周新民忽然语塞。 遂心刚想追问,忽然之间,办公室门推开,一个妙龄女郎婀娜地走进来。 高大健硕梳波浪形长发的她,穿套装毛衣窄身裙高跟鞋,打扮成五十年代性感明星那样。 她毫不避嫌,轻轻走近,玉手搭在周新民肩上,妩媚地说:“在外头都听见你大声吼叫,吓坏人,几十岁了,一点修养也无,这可怎么办?” 周新民握住她的手,整个人松弛下来。 遂心恍然大悟,怪不得辛玫丽一直说见不到丈夫,原来这都是真的。 接着,那漂亮的女郎说:“去开会吧。” 他像听话的孩子般站起来,取过拐杖,同遂心说:“关小姐,失陪了。” 那女郎搀扶着他走出去。 那是周新民的新欢。 他的女伴都有一个特色,她们都非常女性化,一个比一个柔媚。 遂心只得告辞。 说好二十分钟,已经讲了三十五分钟,周氏十分慷慨。 刚想离去,那个美女却折返自我介绍,“我叫王启如,是周先生的助理,关小姐是警方督察?真是难得的漂亮。” 她一定是上海人,广东人无论如何不会有这样婉转动听的口才。 遂心笑。 她说下去:“我可以保证,新民同此案无关,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他对那女孩仁至义尽。” 遂心欠欠身,“我完全同意。” “关督察真是明白人。”她宽慰。 她替遂心换一杯咖啡。 遂心问:“王小姐你可见过妙宜?” 她摇摇头,“人际关系应当化繁为简,我也没有兴趣见辛玫丽及她的孩子。” “可是,她知道你的存在。” 王启如笑一笑,“新民三年前已单方面申请离婚,期限将届,辛玫丽自然知道我这个人。” “她可有找你麻烦?”遂心问。 “她很明白事理,房子、孩儿、还有大笔现款,全照她要求拨至她名下,她相当满意。”王启如说。 遂心冒昧问:“你真心爱周新民?” “关小姐,我今年二十八岁,已不算年轻,三年前在工作时认识周先生,没有他搭救,不堪设想,我十分敬爱他,愿意侍候他,这是我真心答案。” “可否告诉我,你当时做什么职业?” “我推销电子字典,每星期跑烂一双鞋。” 遂心不出声。 都是一样的故事,昔日粗糙的她今日养尊处优,外形焕然一新。 彼此都是成年人,一授一受,公平交易,皆大欢喜。 “第一任周太太患什么病你可知道?” “第一任周太太在美国旧金山居住,身体健康。” “呵,我指周妙宜的母亲。” “我不知道,我从不主动提问,人家不告诉我的事,我不便追究,所以我的生活很简单愉快。” 她极具智慧。 遂心点点头。 这王启如一直微微笑,像是胸有成竹。 “很快同周先生举行婚礼了吧。” 她非常坦白:“没想过,现在也什么都有,结了婚又离婚,干什么呢,不如安于现状。” 这才是男人心目中理想伴侣吧,不过,必须完全没有感情,才能这样撇脱,像一个公务员,做妥工夫,按时出粮。 遂心也微笑。 王启如送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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