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亦舒 > 一千零一妙方 | 上页 下页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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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一口啤酒易沛充把这一切不满压抑下去。 为什么成年人不能发泄情绪?该刹那他希望他只有七岁,可以大步踏前,一掌把那小子推开,将唐隽芝拉到身边来。 易沛充朝他俩点点头。 是郭凌志叫隽芝注意,“你有熟人在此。” 隽芝很坦白地笑,“那是我的现役男友。” 小郭连忙加居留神,外型现在不差,只是衣着有点老式,泰半是位专业人士,为着迎合中老年主顾品味,不得不心得老成持重,日久成为习惯。 他不是燃烧的爱类型。 隽芝说:“我过去与他打们招呼。” 易沛充说:“隽芝,我正有事找你。” “现在不能说吗?” “人太多了。” “那么,今晚见。” 沛充点点头,他自己有一所朋友要招呼:老同学辨妥移民,下星期就要动身。 隽芝偕小郭离去。 时势不一样了,上一代,他不约她,她就最好在家听音乐翻书报,怎么可以同别人上街! 这一代,男女双方婚后亦免不掉社交生活,完全凭个人良知行事,对方无干涉权权利。 隽芝老说女性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此刻易沛充惆怅地想,男性的流金岁月何尝不经已消逝。 下班后一杯香茗一句温馨的“辛苦吗”早成绝响,辛苦?妻比夫更忙碌耐劳,地位收入可能高三五七倍,办公室里的事最好不要带回家去,以免自讨没趣。 傍晚见了面,易沛充果然对酒馆一幕只字不提。 “隽芝,”他开门见山道:莫若茜说你在看妇科医生。” 这老莫!叫她别说,她却连别说都说了出去。 隽芝生平至伯两件事:一是解释,二是自辩,故脸上变色,维持绒默。 老莫这次多事,逼使隽芝疏远他,除此并无他法,她不能骂他,又不能怨他,唯有保持距离,不再透露私隐,以求自保。 “隽芝,你倒底患什么症候?”他神情充满关切。 “我只可以告诉你,不是癌症,没有危险。” “你为何坚持保留那么多不必要的秘密?” “那是我个人的意愿,我偏偏不喜展露内心世界,你又何必查根究底,强人所难。” “我是你的伴侣,唐隽芝,每一项手术都有风险,我担心你,我关心你,我想知道得多一些。” “莫若茜不是已经全部告诉你丁吗?”隽芝恼怒。 易沛充问:“为什么你我之间的事要由第三者转告?” 隽芝从没听过她自己用这么大的声音讲话,“因为躺在手术床上的是我,不是你,--!!!这不是两个人的事,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易沛充,别再烦我了。” “我愿意支持你。” “我不需要。” “这是我的失败。” “风马牛不相及,你偏扯一起,假如我自手术间苏醒,我俩关系自然继续,万一不再醒来,就此打住,这么简单的事,何用他人支持?” 沛充倒抽一口冷气,“你真的如此坚强?” “这并非唐家女子本色,但我们自幼失母,无人可以商量,故遇困难,即时自闭,以便静心思考对策,我们没有张扬习惯,只怕外人笑话。” 易沛充沉默,隽芝说的都是实话,他见过筱芝处理紧急事件,手法与隽芝如出一辙。 做她们的伴侣,有时只怕会得寂寞。 “医生是经验丰富的好医生,你大可放心,请你以后别再与他人谈论到这件事,以免影响我俩感情,今晚就说这么多,最近看过什么好戏?贵公司有无年轻貌美的建筑师登场?” 沛充仍然充满挫败感。 女友从不视他为支柱,财务问题,她找会计师,厨房漏水,找水喉匠,生病,求医生,感情有问题,说不定去信薇薇夫人信箱。 易沛充知道有些幸运男人的女友事无巨细什么都对他们倾诉,要他们出头,而这些男人居然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嫌女人烦。 唐隽芝从不烦他。 易沛充没有地位。 他只得问她:“服药期间可有特殊反应?” “这是一种帮助肿瘤收缩的男性荷尔蒙,服后臀线变壮,毛发生长旺盛,体内积水增加,皮肤黑色素显著。” “事后能否恢复正常?” 隽芝微笑,“总留有痕迹,提醒当事人历劫的沧桑。” “我还是一样待你。”易沛充不加思索。 算一算日子,隽芝仍可以先去深访筱芝,然后再回来等待宰割。 女性在这种时刻总比男性刚强,翠芝闻言,只淡淡表示:“很普通的小手术罢了。” 越低调越显得深沉成熟,隽芝也说:“是,医生每个下午都做一次两次,别同大姐提及,免影响她情绪。” 翠芝笑笑,“你这个同她比,小巫见大巫。”也是事实。 隽芝不再言语。 “手术前后喝多点鸡汤就补回来了。”翠芝仍然轻描淡写。 “我会把保险箱锁匙交给你。” “那些烂铜烂铁还是贵客自理的好,”翠芝笑,“你且来看菲菲图画比赛的得奖作。” 她的声音已经略为颤抖,但是隽芝没听出来。 待妹妹一告辞,翠芝便露出原形,泪盈于睫,今年是什么年,一姐一妹同时进院修理。 阿梁一回来她便诉苦:“隽芝最可怜,还是小姐身分,已经患二期不育。” 阿梁劝她,“你这样大惊小怪,徒然添增隽芝的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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