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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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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见到从心,点过一叠钞票,小心收妥,才说:“那小舞女又来诱你出走?” “夏景在夜总会带座,她不伴舞。” “不要再同她说话了。” “婆婆,你怕我走?” 信义婆婆点点头,忽然流泪,伸手去抹眼角。 “我一定照顾你一生。” “想当日,拾你回来,一点点,猫样大,浑身紫蓝,不知可养得活……”真的,从心微微笑,如果没活下来,今日就不必抉择去留了。 “你生母始终没回来打听你下落。” “我明白。”老人是要提醒她,她在世上已无亲人。 “看样子也留不住你,从心,本村姓周的人也不多了。” 从心握住婆婆的手。 傍晚,她回东家处。 一进门,就觉得不妥。 是那股腐臭的味道,一群苍蝇嗡嗡地在屋内打转,叫从心害怕。 燕阳倒在床上,嘴角有浓稠漆黑的血渍,苍蝇叮着她的脸,当她是死人一样。 从心轻轻扶起她。 她喉咙咯地一声,又吐出一口血。 从心喂她服药喝水,替她更衣。 她没有说话,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燕阳的精神却回来了,若无其事,同从心说:“来,听我讲。” 从心看着瘦成一页纸似的她,想起人家说过的回光返照,心中明白,异常镇静。 从心过去,喂她喝半杯蜜水。 她挣扎着说:“从心,多谢你不辞劳苦。” 从心佯装什么都没听见,替她抹脸。 “从心,我送一件礼物给你。” 燕阳自枕头下取出一本深色小册子,封面上精致地熨着徽章及金色英文字。 “呀,护照。”从心失声。 “当年,我乘一辆橘黄色货船,与三百人挤在舱底,在太平洋航行个多月,抵达彼岸,在风雨中上岸,藏匿三年,出尽百宝,才得到这本护照。” 从心打开扉页,只见燕阳小小照片贴在一层闪闪生光的薄膜下边,绝对不可能揭起更换。 “送给你。”从心一时还不明白。 燕阳笑了,“照片中的我,像谁?” 照片里的她巧笑倩兮,大眼高鼻,十分漂亮,骤眼看,像煞一个熟人,是谁? 燕阳笑了,“傻子,像足了你。” 从心暗暗吃惊,说的是,十足周从心穿上时髦衣裳化了妆的样子。 “护照上的年龄不是真的,我报小了五年,与你年纪相仿。”从心发愣。 “你还不明白?”从心摇头。 “这是货真价实的加拿大护照,你拿着它,全世界通行无阻,去到哪里都可以,海阔天空,任你闯荡。” “你……要我冒名顶替?” “去,飞出去。”但是,为什么她最终又打回头? “你不说,再也没有人知道你不是燕阳。”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累了。 从心的手握着护照,不由得颤抖起来。 “不出去一次,怎么都不甘心。” 燕阳笑了,神情十分妩媚,脸颊忽然饱满,像是说到她一生最得意的事,不过剎那间,她又黯然,面孔又转得灰败如昔。 “我只剩这本护照及一箱行李,你都拿走吧,当是答谢你的礼物。”还有一卷美金,拳头大,紧紧用橡筋扎住,各种面额都有。 “燕姐,我替你去找亲人。” “嘘……”燕阳阻止。 她侧着头,像是在听什么声音。 从心惊疑,四周围静寂一片,一点动静也无。 然后,燕阳忽然兴奋地说:“妈妈叫我,听到没有,妈妈叫我呢。” 从心寒毛竖起,忍不住落泪。 “好了,我将去见母亲了,再见,再见。” 她轻轻呢喃着,昏昏睡去。 燕阳全身被虚汗湿透,从心照顾她到最后一刻。 不眠不休,从心看守着弥留的病人,深夜,实在累,眼皮无论怎样都撑不开,她靠在床沿盹着了。 正睡得香甜,不知身在何处,忽然有人推她,“从心,从心,我走了。” 从心一看,只是燕阳。 她精神饱满,一脸笑容,“从心,记住,从此之后,你叫燕阳。” “燕姐,你已痊愈?” 从心惊醒,才知道是一个梦。 她去看燕阳,发觉她已经没有气息。 从心相当镇定,她鞠一个躬,“燕姐,你好走。” 好几个月相处,叫从心依依不舍,落下泪来。 从心出去找人办事。 婆婆轻声说:“有了经验,将来,也好替我办。” “婆婆要活到一百岁。” 信义婆十分智能,“届时,手足还能活动吗?吃的用的靠谁?”从心欷歔。她领回了燕阳的骨灰。 那个洪大哥对她说:“我替你打通了好几关……” 从心递一个红包给他。 他先捏了一捏,“要不是你……”拆开看一眼,见是外币,又满心欢喜,说几句闲话,走了。 从心本来已经沉默寡言,这几天更加心事重重,不发一言,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一日傍晚,她终于打开了燕阳的行李。 都是七成新的衣物,颜色很别致,有蛋壳青、紫灰、玫瑰红及米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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