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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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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比较圆滑、简单,从心照着演说一遍,但是忽然自己加上结尾:“我希望华裔团结,说普通话、广东话、福建话的全是华人,还有,乘飞机去的不要瞧不起搭火车的,坐车的别轻视走路的,切勿互相排挤,须彼此爱护。” 台下忽然静了几刻钟,司仪捏了一把汗。接着,有人高声叫好,有人喝彩,有人站起来拍手。 温士元在家里边喝啤酒边看电视,到这个时候,才喃喃说:“了不起,燕阳,真勇敢。” 宣布赛果时从心并没有专心听叫名,她在想,明日后,她该回乡去探访信义婆了。 “第二名是燕阳。” 她没有站出来。 “燕阳!” 身边有人推她,呵,第二名,她居然得到亚军,假水钻皇冠戴到她头上,从心泪盈于睫。冠军是名英国文学硕士生,平日对从心还算和气。 从心到后台借了邓甜琛的手提电话打到张家。 “我得了第二名。”她哽咽地报告。 “闹出了一点新闻,还有第二,算是不错了。”他什么都知道。 “真不好意思,干扰你平静的生活。” “那算是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子彤好吗,我真想念他。” “我们等你。” “明日我会去探婆婆。” “那是应该的,速去速回。” 邓甜琛叫她,她挂上电话。 “燕阳,这位是祈又荣导演。” 从心点点头,披上外套,预备离去。 祈导演笑,“外边记者布下了阵,你怎么走得了?” 从心不由得对这位女导演有点好感。 “可否约你谈谈拍电影的事?” 这么快,台前得了奖,台后就有人谈合约,她已经找到了青云路? 邓甜琛说:“又荣,放心,我会帮你约时间。” 导演笑,“谢谢你,老同学。” 原来是同窗,从心很羡慕,她就没有旧同学。 导演说:“开我的车走吧。” 邓甜琛把一顶渔夫帽交给从心。 从心被工作人员带到天台,再走到另一边停车场。她松一口气,抬头一看,原来是星光灿烂,空气意外地冷冽清新。从心有点凄惶。可是来不及伤春悲秋,邓甜琛已催她上车,一溜烟似把车开走。功德圆满了,从心闭上眼睛。 只听得邓甜琛轻轻问:“可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一次过回答或声明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从心微笑,“政府有无规定私人事件必须交代清楚?” “当然没有。” “那就恕不多讲了。” “好。”邓甜琛喝彩。 “你也赞成?” “这年头愿意不说话的人愈来愈少。” 从心喃喃说:“不说话的女人。”忍不住神经质地笑出声来。 “像不像个戏名?” “为何那么多人说个不停?” “宣传呀,世上没有好宣传或是坏宣传,宣传就是宣传,都希望红起来,或是红一日两日、一月两月也好。” 从心叹息一声。 邓甜琛说下去:“英雄不论出身,美国新晋民歌手珠儿不久之前还住在一辆福士车里,无家可归,成名之后,身家亿万,穿华服戴珠宝做时尚杂志封面。”所以商业社会那样重视功利。 从心忽然说:“这条路不对了,我们不是回家去吗?” 邓甜琛答:“怎么回家呢,守满记者,到朋友家暂住一晚可好?”都事先安排好了。 “那位朋友是谁?”从心镇定地问。 邓有点尴尬,“温士元。”可是从心只点点头。 车子往山上驶去,不久到一间小洋房面前停住。 有人迎出来,正是温士元。他替她开车门,“燕阳,要是你不愿意,我立刻送你到酒店。” 从心只是答:“没问题。”反正处处为家。 他松口气,请从心进屋。 从心转头说:“我真怕王小姐不高兴。” 又一次,温士元像是忘记世上有王书娴这个人,“谁?” “你的女朋友王小组。” “她,呵,我的朋友即是她的朋友,她会明白。” 从心看着他。 她不相信世上有那样大方的女子。 温士元双手插在口袋里,只是嘻嘻笑。 小洋房布置得十分雅致,墙上挂着多幅彩色缤纷的抽象油画做装饰。从心走过去细细欣赏。 温士元在一旁介绍:“大建筑师勒卡甫亚尔的作品;我自十年前开始收集他的油画,他大部分作品在东京。” 从心坐下来,温士元斟一杯汽酒给她。 从心说:“你懂得真多。”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与你分享。” 从心不语。 “你喝的香槟叫克鲁格,有时候,克鲁格不标明年份,因有声名保证,所有这个牌子产品都是香槟之王。” 从心却抬起头来困惑地问:“你背着女友招待别的异性,难道一点不觉羞愧?”温士元不出声。 从心轻轻说:“哗,人心叵测。” 温士元想申辩:“我——” 从心笑笑放下酒杯,“我倦了。” 穿着极细高跟鞋子走了一晚,不知多累,她到客房沐浴。在热水莲篷下她静静思索,电光石火间,豁然大悟。她立刻里上大浴袍跑出浴室去找温士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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