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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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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兴奋之极,已有机会走出第一步。 她立刻把信读给张祖佑听。 出乎意料,他却踌躇。 “去试一试,为了子彤,也该走一趟。” “子彤并无嫌我。” “有什么损失?”从心挥着手,“我陪你去。” “我怕太多的希望带来更大的失望。” “你是那样懦弱的人?” 张祖佑低头,“你说得对,从心,我不应放弃这个机会。” 从心说:“先去吃饭,回来再联络医院。” 三口子在法国菜馆吃得异常丰富。 子彤说:“请留在这里陪住爸爸,别再走开。” 从心温和地答:“可是,我要工作赚钱。” “爸爸也有收入。” “我想,一个女子经济独立比较好。” 子彤不再出声。 那天晚上,从心写信给医院,先确实病人一定会前来诊症,然后说:“他的第一部书已经出版,颇获好评,附上一本,或许可以拨入院方图书馆。至于我,我是一个女演员,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将主演他小说改编的电影《心之旅》,感谢你们。” 张祖佑在她身后说:“子彤睡了。” 从心转过头来。 “从心,我真想看见你的脸,到底这样聪明善良的女子长相如何。” 从心微笑,“也许,我五官不是你喜欢的那种。” 他没有回答。 过一会儿他问:“你几时走?” “祖,夜色真好,我陪你出去散步。” “子彤——” “走开十来分钟不妨。” 她温柔地替他披上外套,手套进他臂弯里,在大厦附近散步。 “如果双眼看得见了,最想看什么?” “子彤,你,然后是全世界。” “祝你如愿以偿。” 稍后回到公寓,子彤仍然熟睡。 从心轻轻说:“我只能逗留一天。” 第二天,她像从前一样,充任管家,做好早餐,送子彤上学,把公寓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且去买菜添置杂物。 张祖佑不好意思,“从心你怎么还做这些。” 从心却说:“我都不知多高兴。” “你已是明星了。” “演员也有卸妆回家收工的时候。” “这次来,有无带手提电话?” “有,但一早关掉。”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你难得的假期会这样度过。” 他俩一起笑起来。 整个下午,从心帮张祖佑整理原稿。 有部分章节丢在鞋盒里,还有些尚未印出来,有些作废,有些要改。 张祖佑搔着头皮,“我是一个最邋遢的写作人。” 从心说:“有什么关系,最终作品好看畅销不就行了,谁管你怎样写出来,用手或用脚、口述或靠电脑。” “这本新书叫《被骗被弃》。” “啊,多么灰色。”从心吃惊。 “记得永华大厦吗?住客里多少血泪。” “可是,至少我们走了出来。” “我没有忘记他们。” 从心说:“我也没有。”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 第二天黎明,周从心走了。 她拨电话给李智泉,李急问:“你在哪里?” “二十分钟后,上飞机回来工作。” “你还算有点良心。” 从心笑着挂上电话。 她又找到温士元。 他很有趣地问:“这三天里,你可有想念我?” “有。”说没有也违背良心。 “多深?” 从心哈哈大笑起来,关上电话。 她在飞机上睡得十分香甜。 她不知道的是头等舱有一对旅客悄悄注意她。 “是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燕阳吗?” “年纪恍佛不对,没有这样年轻吧。” “不,确是她,我认得她的嘴,上唇形状像丘比特的弓。” 从心动了一动,他俩噤声。 从心梦见婆婆,老人坐在藤椅子里,她过去蹲下。 “婆婆,你在这里。” 婆婆抬起头来,一脸笑容。 从心非常高兴,“婆婆,我来看你。” 婆婆忽然开口说话:“去,找你生母。” 从心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或许已不在人世,那样不擅经营生命的人,很难在这艰苦的世界存活。” 婆婆握住从心的手,“你难道不想见她?” 从心醒了。 她呆呆地想着梦境,张祖佑新书叫《被骗被弃》,她的生母正是一个被骗被弃的角色吧。 还有燕阳,别忘记周从心。 被弃在大树脚底,被当作已经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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