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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三月二十五日这天正是大阿哥载淳的“洗三”之日。

  一清早,太监们就把储秀宫洒扫一新,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专候皇亲国戚成员来为大阿哥“添盆”祝贺。

  “洗三”的时间定在上午十一点半开始,在九点钟的时候,客人们就陆续来到。老一代的皇室成员有皇贵太妃、琳贵太妃、常嫔、佳嫔,寿安回伦公主和寿恩固伦公主等女流之辈,她们一致是不轻易走动的,也极少参与宫中的各类活动,但今天她们也都破例来了,这让兰嫔很觉得露脸。因为这些人都是道光爷妃嫔或胞妹,辈份最高,她们能来当然意味着对大阿哥的重视,母以子荣,兰嫔当然高兴。她今天也着意打扮一番,略饰粉黛就掩去了产后脸上的虚弱之容。本来长得就是千里挑一,这一打扮就格外精神。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兰嫔抱着大阿哥在众客人面前走来走去,一会儿和这位尊长说上几句,一会儿又到那位尊长面前问候一下。大阿哥也特别争气,今天一反常态,一声也不哭,甚至满脸的笑意,惹得客人们一致赞颂。

  所来客人除了宫中的皇室成员,还有住在宫外的皇室家族,恭亲王、醇亲王、惠亲王、钟郡王、孚郡王,以及他们的福晋也都来了。

  当然,大阿哥的外婆家更是不能少。可是,已是十一点了,兰嫔仍是不见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妹妹到来,心中不免着急,几次派安德海出宫迎接也不见人影。兰嫔心中有点生气,暗暗责怪母亲不谙时务,这样为她们叶赫那拉氏家族贴金露脸的事怎么不早来呢?万一时辰到了,自己娘家的人未到而影响大阿哥“洗三”的吉祥时辰,皇上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

  十一点半准时进行“洗三”,这是万万不可更改的。

  眼看洗三的时刻就到,仍不见自己娘家人的影子,兰嫔有点沉不住气了,她心急如焚。大堂内的气氛也没有刚才那么融洽了,只见皇上和皇后都拉长了脸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兰嫔知道皇上生气了,自己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无从开口,以免招致更大的怪罪。她只好忍气吞声地抱着大阿哥坐在旁边,委屈的眼泪只能向肚里流。

  就在这时,安德海和徐二格急急忙忙地跑来报告说:大阿哥外婆家到,正在宫外等候。

  “快宣她们进来!”不等皇上开口兰嫔就率先说道。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皇上和皇后的脸色稍稍缓和一些。

  惠征夫人带着儿子桂祥和女儿蓉儿刚走进殿内,就听执事太监一声吹喝:“古时到——请各位亲朋来宾按指定位置坐好,鸣炮奏乐——”

  一阵鞭炮声之后,黄钟大吕般的宫廷乐章奏出,人们也都按秩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时,又听执事太监高声喝道:“金盆洗礼开始——”

  四名宫女把脱得精光的大阿哥抱到一个金盆里,用温水给他洗浴。洗浴完毕,又听太监高喊一声:“换新衣——”

  又有四名宫女给大阿哥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崭新的衣服。当然,进行这些礼仪的时候,两边有一定的取暖设备,此外,还有许多喇嘛焚香诵经为大阿哥祈祷。

  最后一道礼仪是添盆,就是来客要为大阿哥送上一份礼物。

  咸丰皇上带头走上前献出自己的礼物红雕漆盒一件,执事太监打开喝道:“万岁爷的贺礼是红漆雕盒一件,内盛金洋钱四个、金元宝四个、银元宝四个。

  接着是贞皇后钮祜禄氏的礼物,有金银元宝八个、金银如意八个、金银钱四个、棉被四件、棉褥四件、棉袄四件。夹袄四件、袜子四双、吗哪哈四个、枕头二个,此外还有许多大阿哥的日常用品。

  皇上和皇后朝礼物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一个少而精,一个是多而杂。

  皇上皇后的贺礼送毕,接着是皇室老一辈成员的,其次就是大阿哥外婆家的,然后才是宫中的妃嫔与各位亲王及福晋的,最后是那些宫女太监的礼物。

  就在宫监执事准备喊贺礼赠送结束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人群中跑了出来,走上前喊道:“还有我的一份礼物呢?”

  她从衣袋里掏出一挂精美的玉佩挂在大阿哥的脖子上说:“这是我把平时阿妈给的零用钱节省下来,攒在一起到街上给大阿哥买的,虽然不太好,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话一出,让在座的所有宾客都感到惊奇,一起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儿?

  贞皇后上前把她揽在怀里问道:“你真是一位懂事的孩子,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你阿妈是谁?”

  这孩子急忙跪下说道:“回皇后娘娘,我叫荣荣,我阿妈是恭亲王。”

  “哦,原来是恭王爷的女儿荣荣郡主,真是聪明伶俐懂事又可爱。”皇后夸奖说,“有你这么一位知书达礼的小郡主也是皇室的幸事,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荣荣郡主急忙说道:“皇后娘娘的心意我领了,但今天是给大阿哥洗三的喜庆日于,我不应该接受贺礼,等到我的生日皇后娘娘再送我一份礼物吧。”

  “这样也好。”贞皇后拍拍荣荣郡主的小手让她下去了。

  听着荣荣郡主那脆脆的童音,看着她那娇小可爱的身影,这无疑给大阿哥“洗三”的庆典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整个庆典咸丰爷都很少说话,他一直为大阿哥外婆家的客人姗姗来迟而耿耿于怀。待庆典结束后,大家分坐在一起互相问好谈话时,他十分冰冷地问道:“桂祥,今天是大阿哥的洗三庆典之日你难道不知道吗?”

  “卑职时刻牢记在心怎会不知道这等大事呢?况且,这也是我那拉氏家族的荣耀。”桂祥怯生生地答道。

  “既然如此,为何来迟,差点误了仪式的良时?”咸丰帝厉声质问道。

  “这——”

  桂祥看看母亲又看看妹妹蓉儿,一时语塞讲不出话来。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与他的两个妹妹相比实在差之太远,虽然通过兰嫔的说情谋得一个五品小官。但他哪见过这个架势。刚过大殿时就看见皇上脸有怒色,早已吓得惴惴不安,如今见皇上龙颜大怒,哪里还能讲出话来。

  蓉儿一见哥哥吓得脸色惨白在那里直发抖,急忙上前说道:“小女蓉儿禀告皇上我们来迟的原因。”

  咸丰抬头一看,是一位楚楚动人的妙龄少女,虽然没有兰嫔那么艳丽照人,却也是一位堪称美人的姑娘。毕竟是兰嫔的同胞妹妹,岂有不美的道理。他虽然也所说兰嫔有这么一个叫蓉儿的妹妹,但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今日一见,却也有几分可爱之处。

  咸丰向她点点头,“你说说为何姗姗来迟?”话语尽管很威严,但再也没有刚才对桂祥那么声嘶力竭。

  蓉儿十分从容地说道:“说起我们来晚的原因,如果要怪罪起来还要怪罪皇上呢?”

  这话一出让众人都十分吃惊,连兰嫔也没想到妹妹这么大胆。咸丰帝也觉得很惊奇,很不满地问道:“你们来迟如何把责任推到朕的身上,这话从何说起?”

  蓉儿也不示弱,厉声反问道:“皇上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为何在大阿哥洗三这等小事上却出尔反尔?”

  “这话怎讲?朕做事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你把话讲明白,否则,朕将拿你问罪!”

  咸丰显然有点发怒了。

  “皇上,不知宫中惯例大阿哥的洗三之日应设在哪一天?”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大阿哥出生的第三天了,宫中难道没有派人通知你们?”

  “通知了。可昨天宫中派人通知大阿哥的洗三礼仪放在明天举行,这是怎么回事?”

  这等大事传事太监难道会如此粗心误传了?一定是他们的借口,故意把责任推给太监。咸丰心中暗想。于是,又问道:“既然太监通知洗三的日期是明天,那么你们今天为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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