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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书阁 > 东野圭吾 > 放学后 | 上页 下页


  “我说呢……前岛老师,”校长的语气又恢复平静了,彷佛正在实践“爱与鞭子”的教诲。

  “再一次吧。等下一次,我们看看情况再说。到时候我绝对不会阻止你,好吧?”

  万一下一次就要致我于死地,那该怎么办?我心中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不是答应校长的要求,而是不得不死心。

  “就只能再一次啰?”我不放心地确认。

  校长听了如同得救般松下脸来,开始谈论起学校教育、身为教师应有的态度、作为学生应尽的本分……我才不想听他那些空泛的理论,于是说声“我还有课”,准备起身离去。就在打开门要走出去时,听见校长说“我儿子的事……就麻烦你了”,但我连回话都懒得回应了。

  一走出校长室,下午的上课钟声正好响起。夹杂在快步行走的学生群里,我回到了办公室。

  栗原校长不单只是校长,也是清华女子高中的理事长,是个名副其实的独裁者。只要他不高兴,就能随便砍一、两个老师的脑袋;学校的教育方针也任凭他说改就改,然而他在学生之间的风评倒也不坏。小惠就曾说过:“他很直接地表现自己的欲望,这点显得很有人性,还算不错。”

  事实上,栗原校长是我父亲的战友。在战后那段青黄不接的时期,两人似乎干了不少亏心事。之后父亲企图成为企业家、栗原校长想要设立学校,两人分道扬镳。结果成功的只有校长,父亲最后留下年迈的妻子和一些债务过世了。如今大我三岁的哥哥夫妇在老家经营钟表行,负责照顾母亲的生活。

  母亲建议我当老师时,似乎私下联络了栗原校长。之后我便立刻收到清华女中聘用我的来函。

  因为有这层关系,校长有时对我的态度也显得颇为推心置腹。相对地,我也必须在工作以外的部份为校长效劳。例如刚才他所交代的任务就是其一。

  一踏进办公室就听见年轻女孩高八度的说话声。抬头一看,只见村桥面对着一名学生站着。

  “总之你先回教室,有甚么事放学后再说!”村桥指着门口说话,声调有些高亢。

  “在那之前,请先把问题给搞清楚。村桥老师你的意思是说自己一点都没有错吗?”

  由于村桥的个子矮我一些,应该不到一百七十公分吧。而学生的个子和村桥不相上下,肩膀倒是很宽,从背影就能看出来是北条雅美。

  “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甚么。”

  村桥直视着雅美,我想她应该也是用同样坚定的眼神回瞪村桥吧。

  接着她说:“好,我知道了。放学后我会再来找老师的。”

  说完对村桥行个礼,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办公室。包含我在内的其它老师,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场景好一会儿。

  “发生甚么事了吗?”我问正在准备第五节课教材的长谷。他稍微瞄了一下后方的村桥,压低声音说:“好像是上课时,村桥老师骂了学生。当时他用‘你们这些家伙’的字眼,北条是来抗议这件事情,说这句话用的字眼带有侮辱的意味。”

  “怎么会……”

  “不过是点小事罢了。北条也是故意找碴的,一半是为了耍个性吧。”

  “原来如此。”我了解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北条雅美是三年A班的班长。就读以来成绩始终保持第一名,说她是清华女中创校以来的第一才女也不为过。据说她的志愿是东京大学,如果她真能考上,那可真是创校以来最值得庆贺的壮举。她还是剑道社的社长,也是该县屈指可数的女剑士。甚至有人为她不是生为男儿身而抱憾,可见得她文武双全的实力有多强。

  然而,她从三月起开始有了些奇妙的举动。我这个形容,万一被她听到,搞不好又会遭她教训一顿。根据她的说法,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打破因袭陈规、无视于学生人性、毫无理念可言的管理教育”。尽管如此,她也不会因此而逃学或忽视学校有关服装仪容、发型等规定。因为她很清楚做那些动作是没有意义的。她首先动员一、二年级学生组织服装规定放宽检讨会,透过学生会向学校表达意见。之所以动员一、二年级学生,是因为考虑到三年级各方面比较忙以外,同时毕业在即,无暇将心思放在抗争活动上。目前只有该服装会成立组织开始活动,据说下一步就是要成立头发会等其它组织。

  北条雅美将病灶指向学生辅导部,尤其是取缔最为严厉的村桥老师。每当村桥上完三年A班的课回办公室时,就会看见北条追上来疾言厉色抗议村桥上课时的不当用词与态度。

  因为这个因素,学校方面将她视为问题学生,但是对于如何制止她的行动却是毫无对策。因为她的做法正当,一切按照制度走,而且抗议的内容也几乎都是合理的。加上她的成绩卓越,老师之中甚至有人说:“反正只要等到北条雅美毕业就没事,这段期间就先忍耐吧。”

  “稍微对她好一点,马上就神气起来了。”村桥边坐下,火药味十足地自言自语起来。

  进入新的学期,北条雅美的奇妙举止仍有变本加厉的现象。

  第五堂课的上课钟声响起,老师们纷纷发出起立的声响。一看见麻生恭子离席,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走出办公室约十公尺处,终于赶上了她。她一边把长发束起,看了我一眼。目光很冷淡,一副“有何贵干”的眼神。

  “刚刚校长找我去。”

  很明显她有所反应,脚步稍微放慢了下来。

  “他要我来问问你的心意。”

  校长交代这件事时,我就打算以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开口。我不擅长委婉的说法。

  她在楼梯前停了下来,我也跟着停下脚步。

  “为甚么我必须向前岛老师说明?”她的语气十分平静。

  我慢慢摇头说:“只要校长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你也可以直接跟他说呀。”

  “好,我会那么做的。”

  她开始爬上阶梯,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我的脸。让我忍不住不怀好意地抬头看着阶梯对她说:“校长要我调查你的经历。至于是甚么经历,我想你也很清楚吧?”

  她的脚步声停下时,我已经下楼梯了。一股焦虑的沉默在我上方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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