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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啊!”她也惊叫起来。

  “唉!您说怎么样?我推测有些事情,没说错吧!”一间豪华的客厅里,亮着两盏无罩的电灯,点着也许二十支蜡烛,摆着一圈沙发,铺着东方地毯。

  罗兹-昂德勒穿着一条闪着金属光泽的连衣裙,正是《幸福公主》那部电影中穿的那一件,美丽的肩膀裸露在外面,头发上结着珠宝首饰,半躺在一张沙发上。

  达尔布莱克跪在她脚边一只垫子上,穿着猎裤和马夹,出神地盯着她。

  罗兹微笑着,十分幸福,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她两次低下头,先吻额头,后又久久地吻他的嘴巴,两只眼睛一闪一闪地,快乐得发狂。

  好一幕动人的场景!这两个人目光交织在一起,嘴唇贴合在一起,颤抖的手紧握在一起,彼此青春的情欲融在一起。显然,两人深深地爱着,那是一种强烈的,不顾一切的爱情。雷尼纳和奥尔唐瑟觉得,在这幢孤独的安谧的茅舍里,对这两人来说,他们的亲吻,他们的抚摸是唯一紧要的事情。

  奥尔唐瑟不能把目光从这出乎意料的景象上移开。此刻这一对男女,是否就是刚才男的抱着女的,跳着死神舞的那一对?这女的是否她妹妹?她认不出她了。她看到的是另一个女人,是被一种新的美丽所赋予生气,被一种感情改变了容颜的女人。奥尔唐瑟颤抖着,感受到了这种感情的全部力量和热量。“上帝啊!”她低声说,“她多么爱他呀!爱他这么个人,这可能吗?”

  “必须告诉她那家伙的真面目。”雷尼纳说,与奥尔唐瑟商量起来。

  “对,对,”奥尔唐瑟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卷入丑闻,抓捕他时,不能让她在场……让她走开!这一切都不能让人家知道……”

  不幸奥尔唐瑟过于兴奋,动作也太快太猛,不是轻轻地攀着玻璃,而是用拳头去擂木板,撞在了窗户上。两个有情人受了惊吓,一齐站起来,尖着耳朵,眼睛定定地望着窗户这边。雷尼纳马上想划开玻璃,朝里面喊几句话,作作解释,可是来不及了。罗兹-昂德勒大概知道她的情人处境危险,正在被警方追缉,便拼命把他推向门口。

  达尔布莱克顺从了。罗兹的意图肯定是让他从厨房门逃走。他们两人不见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雷尼纳看得清清楚楚。逃跑的家伙会落入他设下的埋伏。会有一场搏斗,也许会让那家伙送掉性命……他跳下地,绕着房子跑起来,可是路程太长,道路又黑,又尽是枝枝绊绊。另一方面,事件的发展一环扣一环,比他推测的要快。他刚冲到房子另一面,就听见一声枪响,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在厨房门口,就着两支电筒光,雷尼纳发现达尔布莱克被三个侦探按着,躺在地上,呻吟不止。他的腿被打断了。屋内,罗兹-昂德勒伸着两手,摇摇晃晃地扑过来,嘴里伊伊呀呀不知说些什么。奥尔唐瑟一把抱住她,对着她耳朵说:“是我……你姐姐……我来救你……你认出我了吗?”罗兹似乎听不懂她的话,两眼惊恐不安。

  她跌跌撞撞地朝侦探走去,开口道:“真可鄙……他什么也没干,你们……”

  雷尼纳毫不犹豫。他对待她,就像对一个失去理智的病人,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带回客厅。奥尔唐瑟跟在后面,把门关上。她疯狂地挣扎,气喘吁吁地抗议:“这是犯罪……你们无权这样做……为什么要逮捕他?是的,我读了报……今天上午的报纸……说他杀了珠宝商布尔盖……可这是诬谄。他可以证明自己无罪。”

  雷尼纳把她放在长沙发上,坚决地说:“请安静。别说可能连累您的话……您还要他干什么!这家伙偷了一辆汽车……还有二万五千法郎……”

  “他听到我要去美洲的消息,急疯了,才这样做的。可是汽车他们已找到了……钱也会还的……他连动都没动。不行,不行,你们无权……我来这里完全是自愿。我爱他……我爱他。”不幸的女人没有一丝力气,好像梦呓似的,声音微弱地说自己爱他。最后,精疲力竭,她猛地一挺,就倒在沙发上,昏厥过去了。

  一小时以后,达尔布莱克双手被捆得紧紧的,躺在一间卧室的床上,骨碌碌地转动着凶残的眼睛。雷尼纳派汽车接来了附近乡村的一个医生,给他包扎了伤腿,吩咐绝对静卧到明天。莫里索和他的人轮流值班看守。

  至于雷尼纳,他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显得十分快活,不时地微笑着,观察着两姐妹,似乎觉得她们让他这位艺术家的眼睛欣赏的画面十分有趣。

  “怎么啦?”奥尔唐瑟见他这样轻松快活,便侧过身来,问他。他搓着手,说:“可笑。”

  “什么可笑?”奥尔唐瑟带着责备的口气问。

  “哦!上帝,这情景嘛。罗兹-昂德勒自由自在地编织着美好的情网,可是天哪,是和谁呢?和一个樵夫,一个服服帖帖的樵夫,抹头油,穿马甲的樵夫,还亲吻……可我们却以为她被监禁了,还去洞穴里或墓穴里寻找哩。”

  “啊!当然,她尝过被掳劫的苦头。而且,我肯定,头一夜,她一定是半死半活,被扔在洞穴里。只不过,第二天,她又活过来了。只要一夜,就可让她变得服服帖帖,觉得达尔布莱克像迷人王子一样英俊。只要一夜!……

  这一夜给他们两个留下如此明确的印象:他们彼此是为了对方而生的,他们打定主意,永不分离。于是一致同意找一个遁世隐居的避难所。哪儿?当然是这儿!谁会一直追到‘漂亮园子’来找罗兹-昂德勒呢?可是这还不够。

  两个恋人还需要更多。几个星期的蜜月?好啊!他们彼此将把整个生命交给对方。怎么交?沿着他们已经步入的温馨和优美的道路走下去,也就是说,变为‘新人’!达尔布莱克在《幸福公主》中不是超出了希望,做得很成功吗?前途,这就是前途!洛杉矶!美国!财富和自由!……他们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得马上工作!刚才他们正在排演疯狂和杀戮的惨剧,我们这些受惊的观众,出其不意地撞见的,就是这一幕。说真的,我承认,那时刻,我还有几分怀疑。我寻思这只是电影的一幕,根本没想到这是‘漂亮园子’的恋情。啊,根本没想到。你们要我怎么办?在银幕上,一如在戏台上,幸福的公主们不是抵抗,就是自杀。怎么能想到这一位却愿意坏了名誉,而不愿意死呢?”

  总之,这场奇遇让雷尼纳大为开心,他又说道:“不,不,在电影里,情节不是这样的。正是这一点,使我走错了路。一开始,我就把《幸福公主》的情节逐步展开。我踏着人家的足迹走。幸福公主就是这样行动的。樵夫也是这样动作的……既然一切都只是重新开始,我们跟着他们走就是了。谁知大谬不然。与所有规律大相背离,罗兹-昂德勒走上了岔道,才几个钟头,受害的女人就变成了最温柔的公主!啊!可恶的达尔布莱克,你把我们都耍了。因为,既然在电影里,人家给我们演的,是一个蛮汉,一个长毛野人,一张脸像大猩猩,我们就有权想象,在生活中,他大概也是个可怕的蛮子。谁知大错特错!他可是个怪讨女人喜欢的堂璜公子。去你的,演闹剧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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