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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他在安热莉克去世的忌日,来到她所希望安葬的公墓里,跪在她的坟墓前默哀。他到当年他俩相遇那天一起漫步过的地方去散步,一直到他该回客栈的时候才回到客栈。你们可以看见离此不远的一个普通的十字架,那上面的铭文把韦尔尼松先生的习惯告诉了我:

  安热莉克
  长眠于此
  殁于三月四日
  挚爱她的亚历山大哀泣!

  “你们现在该明白,为什么韦尔尼松那么害怕韦尔尼松夫人知道他的不幸遭遇。当暴躁易怒的韦尔尼松夫人得知不忠的韦尔尼松先生,由于已故心上人的过错,涉嫌偷窃案,她会说些什么呢?”韦尔尼松痛哭流涕,正像那碑文所写的那样。他想到韦尔尼松夫人的报复,预先就大哭一场。这显然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心事,故事的其余部分,他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贝舒、德·格拉维埃尔男爵和德索尔神甫,正全神贯注,听得入迷。“就这样,”巴尔内特继续说道,“一个问题得到了澄清,即韦尔尼松先生定期出现在瓦纳伊的原因。这个结果理所当然地引导我们去解开宝物失窃之谜。这两件事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你们都同意,对吧,如此值钱的宝物必然会引起人们的想象,激起贪婪的欲望。偷盗的想法就会在众多参观者与本地的好人的脑袋里萌生。偷盗的困难在于本堂神甫先生采取了谨慎的防范措施,但是对于有机会了解那些防范措施,并且多年来能够研究地形、制定计划并且能够避免被控告的危险的某个人来说,偷盗并不困难。因为关键在于不被怀疑。那么,为了不被怀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嫁祸于某个人……比如说,让人家去怀疑那个在固定的日期,悄悄地到公墓去的人,那个躲躲闪闪、有古怪的习惯、一下子就令人生疑的人!于是,阴谋就缓慢地、不慌不忙地形成了。灰色的帽子,栗色的外套,鞋印,金牙,这一切都仔细地注意到了。罪犯将是这个陌生人,而不是真正的盗贼,即那个年复一年躲在暗处策划其阴谋的家伙,他也许是本堂神甫家里的常客。”

  巴尔内特保持了一会儿沉默。真相已初露端倪。韦尔尼松的脸上显出受害者的神色。巴尔内特向他伸出了手。“韦尔尼松夫人将完全不知道您来瞻仰墓地。韦尔尼松先生,请原谅两天来对您所犯的错误。对不起,我昨天夜里搜查了您的马车,发现行李箱的夹层里,您放在这并不高明的藏匿处的安热莉克小姐写的信件,以及记录您的隐私的笔记。您自由了,韦尔尼松先生。”

  韦尔尼松站了起来。

  “等一等,”贝舒抗议道,这样的结局使他气愤不已。“请讲,贝舒。”

  “那么,金牙呢?”警探大声问道。“因为不应该规避这个问题。本堂神甫先生亲眼看见,那个盗贼的嘴巴里有两颗金牙。而韦尔尼松先生嘴里有两颗金牙,在右边!这是事实!”“我看见的金牙是在左边,”神甫纠正道。

  “或者在右边,本堂神甫先生。”

  “在左边!我肯定。”

  吉姆·巴尔内特又大笑起来。

  “安静,见鬼!你们为一点小事争吵不休。贝舒,你这个保安局的警探,怎么会对这个可怜的小问题大惊小怪?!但是这是简单幼稚的技术!只有中学生才觉得这是神秘的!本堂神甫先生,这个大厅跟您的卧室的布局完全一样,对吗?”

  “完全一样。我的卧室在楼上。”

  “请关上百叶窗,本堂神甫先生,拉上窗帘。韦尔尼松先生,把您的帽子和外套借给我用一下。”

  吉姆·巴尔内特戴好灰色垂边帽,穿上栗色翻领外套;然后,当大厅里完全处在黑暗里,他从衣袋里抽出一个手电筒,站在本堂神甫面前,往自己张开的嘴巴里照。

  “男人!有两颗金牙的男人!”德索尔神甫看着巴尔内特,喃喃地说道。

  “我的金牙在哪边?本堂神甫先生!”

  “在右边,而我看到的是在左边。”

  吉姆·巴尔内特熄灭手电筒,抓住神甫的双肩,像转陀螺一样,把他转了好几圈。接着,他突然打开手电筒,用专横急切的口气说道:“请看着您的正前方……正前方。您看见了金牙,嗯?在哪一边?”

  “在左边,”神甫惊讶地说道。

  吉姆·巴尔内特拉开窗帘,推开百叶窗。

  “在右边……或者在左边……您都没有把握。那么,本堂神甫先生,这就是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当您猛地起床,头脑还很混乱,没有发现自己背朝着窗子,面对壁炉,那人不在您的对面,而在您的旁边,而当您开亮了手电筒,没有照着那个人,却照着映在镜子里他的面影。这正是我把您转了好几圈,使您头昏眼花所产生的现象。您现在明白了吧?我不必提醒您,您在镜子中看到的是虚象,它跟实物正好左右位置相反。因此您看到在左边的金牙,其实是在右边。”

  “是的,”贝舒警探胜利地高声说道,“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有道理。

  本堂神甫先生说他看见金牙,并没有错。因此,有必要请你向我们推荐一个有金牙的人来代替韦尔尼松先生。”

  “没有必要。”

  “然而盗贼是有金牙的!”

  “我有金牙吗?”巴尔内特问道。

  他从嘴巴里取出一小片金箔,上面保留着两颗牙齿的痕迹。“瞧,这就是证据。它很有说服力,不是吗?只要加上那些鞋印,一顶灰色帽子,一件栗色外套,以及两颗金牙,人家就给你们制造出一个无可争论的韦尔尼松先生来。真是易如反掌!只要弄到一点金箔……就像这样的,三个月前,德·格拉维埃尔男爵先生在瓦纳伊的同一个店铺也买过一张金箔呢。”这漫不经心说出的句子,令在场的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寂静持久不息。其实,贝舒已被巴尔内特的推断逐渐引向了目的,不很惊讶。但是,德索尔神甫却惊呆了。

  他偷偷地观察着他一向尊敬的教民德·格拉维埃尔男爵。男爵的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巴尔内特把帽子和外套还给韦尔尼松先生。韦尔尼松一面退下,一面嘀咕道:“您对我保证,对吧,韦尔尼松夫人将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那可不得了……您该想想!……”

  巴尔内特送他出去,然后回来,样子很高兴。他搓着双手。“很漂亮的一局,干脆利索,我多少有点感到自豪。贝舒,你看见这是怎么做的了吧?

  总是用同一方法,我俩一起合作破案时,用过好多次。一开始不要指控被人家怀疑的人。不要求那人作任何解释。甚至不必去理他。但是,当那人不防备的时候,渐渐当着他的面重现罪案的全过程。他重新见到他曾充当过的角色。他越看就越感到害怕,他以为永远成为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众人面前公开被揭穿。于是,他感到陷入层层包围之中,被绳索捆绑,变得软弱无力,狼狈不堪……他很清楚,人家终于找到控告他的全部必须的证据……他的神经承受如此厉害的考验,以致他甚至不想自我辩解或者表示抗议。男爵先生,难道不是这样吗?咱们一致同意吧?因此,我不必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出来吧?证据对于您来说已经足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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