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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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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谦。”言格并没看甄意,缓步靠近,“医生说司瑰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你带着她到海上颠簸,有可能造成她流产。” 一句话戳中卞谦的软肋。 甄意喉咙上的力度松了一些,呼吸顺畅了。 可卞谦冷淡地笑了一下:“我们会乘直升机离开。” “哦。”言格缓缓道,“看来,今晚会是一场血战。” 这话让卞谦微僵。他不担心血战,却担心司瑰成为附带性的受伤者。卞谦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一眼脚边的司瑰,她脸色苍白,看上去虚弱无力。 他原本不想挟持甄意,现在看来不行了。 他拉着甄意后退一步,不经意问言格:“怎么怀疑上我的?” “‘电话人’是甄意身边的人,最后一次出现催眠跳楼是崔菲,之后一切都变了。幕后人不是改变作案模式,而是把清除实验品的责任交给淮生,自己不参与。因为他的生活发生了改变。那时甄意身边的人都没大变化,除了你和司瑰。” 言格眸子深了深,道:“不再单身一人,做事不方便。又或者因为爱情,有所转变。模仿卫道者作案,只有负责这个案子细节的警察知情。其他警察与甄意没有交集,除了司瑰。而你进入警局工作,得知内部信息并不难。只有你们二人。” 卞谦不迫地笑了笑:“看来你谁都怀疑过,甚至阿司。” “你懂专业的心理学和催眠术,对警方内部的事了如指掌,高智商,有控制力、执行力。” 言格顿了一刻,海风吹着他的短发飞扬,夜幕中他的眼眸愈发漆黑了。他在斟酌什么,终究还是道:“你一开始答应司警官对你的追求,无非因为她是警察,甄意最好的朋友。毕竟甄意羽翼丰满,不会待在你的事务所,只有接触到案件第一线,你才能继续安排她的走向。” 司瑰低着头垂着眼,看不清表情。而这话刺激了始终云淡风轻的卞谦,甄意脖子上的力量又重了一道。 “但你爱上了司警官。因为爱她,不想亲自动手,而是把任务交给其他人。因此,你急于把厉佑救出来,让他负责。” “你知道我和厉佑的关系?” “是。你们非常亲密,亲密到一方甘愿被囚禁也不背叛,换取另一方自由;亲密到另一方会严格执行计划,也不背叛。就像枕头人里的兄弟。枕头人不仅是淮生的仪式,更是你的仪式。”言格走到离卞谦只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下,“你小时候,父亲入狱,母亲跟着仇人跑了。你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意外死去。但哥哥的死无迹可寻,是你一面之词。 “厉佑出生后不久做过心脏移植,我们没找到厉佑的病例,却找到一个监护人签名刚好是你父亲。当然你父亲改过名字,特工们废了好多心力来查。” 卞谦极轻地抬了眉梢:“你查出来了。原本打算下一次再救厉佑。现在……”他拿枪推一下甄意的脑袋,“做个交换吧。” “你不会杀甄意。”此刻的言格理智到近乎冷酷,高亮度的白色灯光下,他的脸白皙透明得没了一丝血色,“因为她是完美的。之前绑架甄意是在进行实验的最后一步,测试甄意。如果她被甄心打败,她会和宋依、唐裳、崔菲一样,被杀。如果她战胜甄心,她会和安瑶一样,获得释放。事实证明,她是完美的结果。如果那天淮生真的救出厉佑,乘快艇离开时,他会按照你的命令把甄意扔在码头。” 甄意后怕得冷汗直冒。她的死命坚持拯救了自己。 卞谦再度沉默,言格又说对了。如果是那样,所有实验品都有了最终的结果。淮生和厉佑会消失,而卞谦继续不被任何人怀疑地过他正常的生活。只可惜被司瑰发现端倪。 “司警官不想跟你走,你不考虑她的感受?”言格问,“你的信仰她不会接受。” “信仰?”卞谦从容地笑了一声,“什么信仰?” “身为MSP成员的信仰。”海风吹起言格利落的短发,他白色的身影挺拔而料峭,身后是五光十色的伊丽莎白港,“你们坚持心中最回归本源最原生无杂的科学。你们认为,一切为了科学,只要目的纯粹,小范围的个人牺牲,是无足挂齿的。” 卞谦微微敛起眼瞳,唇角噙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对。正是这样。我见过很多科学家,一生清心寡欲,不为名利金钱,只为探索突破人类在各个领域的认知与极限。正如MSP机构,对人的精神有着无止境的探寻。精神本就是这世上最深邃博大最辽阔无边的领域。突破人类的精神极限,不断追求进步与拓展,开发潜能,磨砺意志,人类才能有实质性的飞跃与发展。” 他并非慷慨激昂的培训师,这番话说得平稳而缓慢,是发自内心的谦逊,仿佛人类在自然和真理前那般渺小和敬畏。 “每一组实验与数据都会反馈到科学家手上,他们更新数据,改良方法,研究不同人的行为与心理,得出规律,然后反馈社会,让人类根据实验结果审视环境与自身,提高自己。” 最简单的例子便是,离婚家庭的孩子容易滋生心理问题。这便提醒情侣在结婚孕育离婚方面都要慎重。 言格静静听着,不予置评。 他之前以为厉佑所在的机构用药物制造精神病,后来发现是MSP的双环蛇派,他们用药物催发精神病是为了逆向研究治疗精神病的药物,并拓展人的思维量,让多重人格的每个人格都在某一领域拥有超凡的能力。 卞谦的话让世界安静得只剩风声: “优胜劣汰。没有竞争力的精神思想和基因一样会被淘汰。历史总是如此,为了整体的进步与发展,小部分人的牺牲是必须的。这就是人类历史的规律。拿孤儿院实验组来说,我们已经获得完美的实验数据,会造福更多需要数据成果帮助的人。有一小部分劣质的人牺牲了,但也有人完美地蜕变,成为优质精英。” 甄意知道自己是他说的完美蜕变之一,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所获得的一切是否得到了这场实验的推助。但可以肯定,没有这场实验,她不会是今天的样子。或许更好,或许更坏。 卞谦温容有度,平和陈述,不带强加与苛责,却让每个人困惑迷茫,恍惚动摇。 “但是……”言格清润的嗓音把大家引了回来,“这不是司警官的信仰。司警官的信仰,甄律师的信仰,是每一个维护正义的人最普通却最坚定的信仰——保护每一个微小的平民,不牺牲个体的利益和生命;不拿生命做比较权衡,不拿生命做加减乘除,为了一个人,可以与权力代表的一众人作对。” 卞谦一愣。 而言格,背脊修挺,立在夜风里。这个世界,热闹,欢腾,迷醉,腐烂。只有他,清醒,一尘不染。 “她的信仰与你违背,正因如此,她才会主动提出设计抓你。” 卞谦又是一愣,而就是这一瞬,原本软在地上的司瑰突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卞谦备用的枪抵在他的脑袋上,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右手往上一掰。 甄意脱离束缚,一下摔倒,哗啦啦手脚并用爬去言格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 言格:“……” 他低头看一眼坐在脚边的女孩,泪痕像花猫似的,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心稍微落下。 司瑰的枪抵在卞谦头上,而卞谦身后的枪全部对准司瑰。 卞谦举起手,枪套在食指上晃,他清秀的脸上自然从容,对司瑰笑了一下:“你要杀我?” “我要抓你。言医生说得对。正因如此,我才要亲手抓你。”司瑰亦是弯起唇角,海风吹得她的短发肆意飞舞,“第一次让警察跟着假的那个满城跑,是不想在医院枪战。我独自被你带到桥上,是不想在交通密集的地方交火误伤民众。” 卞谦脸上的笑一寸一寸消失,殆尽。 他眼眸深暗深暗的,盯着她很久,一字一句:“一路上的虚弱是假装?在医院里不舍得对我开枪也是假装?” “对。担心对你开枪,潜伏在周围的你的手下会朝医院射击。第一批离开的警察也是事先设计好的。我了解,你绝对会来这一套。所以将计就计让你卸下防备,带我来你最终准备启程的地方。” 而真正的特警队一路悄无声息地跟随。 甄意愣了愣,难怪出警那么快! 看着她碎发飞舞的脸颊,举着枪强作狠心的样子,甄意心疼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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