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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今日已是马车坠谷的第十五天,秦阅担忧的看着武聿擎略显苍白的脸,旁边一干属下们也关心地劝说着。

  这几日身与心的劳累,令场主的箭伤几乎没有好多少,伤口甚至还有恶化的倾向,足见他几乎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这显然是因为少奶奶生死未卜,造成他觉得日子了无生趣,不在乎自己性命的心态。

  “我无所谓。”他冷冷地打断秦阅等人的话。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关怀与安慰,他要的是消息,不管是好消息或是坏消息。“外头的情况如何了?”

  “启禀场主,敌人的行动还是一样,会在寅夜或清晨派人来偷袭,最近一次是前天。”秦阅沉吟了一下,“不过最近他们似乎有聚集的迹象,炊事时的灶火突然变多了……”

  “竟然如此?”武聿擎眉头一皱。难道对方在集中兵力要猛攻了?

  若是对方愿意与武聿擎正面硬撼,他豁出性命都要和他们拚个你死我活,因为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即使他很不希望相信她已经死了。

  然而他身为牧场场主,除了要顾及牧场的存亡,更要在乎弟兄们的生命。

  或许……该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议事的屋内一阵寂静,武聿擎凝重的表情,似乎让清冷的屋内都快要结上一层霜。这时候管事在外头请求入内,语气似乎很是急迫。

  秦阅在武聿擎的示意下开了门,管事一进门,表情相当难看,欲言又止地说:“场主,万马谷搜救的弟兄们……找到一些夫人的东西……”

  “什么?有初真的消息了吗?”武聿擎拍案站起,比起方才谈论战况时,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许多。

  “不是有夫人的消息,而是弟兄们找到这个……”管事呈上手中的东西。

  武聿擎死死盯着管事的手,却迟迟不敢接过。那是一大块布,是和初真穿着的裙子花色相同的布料。可怕的是,这块布上,沾着一滴滴已然变为深棕色的血迹,十分怵目惊心。

  几乎是抖着手,他才能强迫自己接过那块布。然而这块布彷佛比铁石还沉重,一拿到手里,他几乎就崩溃了。

  在万马谷下是一条急流,当初派人搜索只找到一些马车的残骸,其他的东西,包含马儿都被冲走不见踪影,初真与小孟子自然凶多吉少。

  何况,她还怀着身孕,这片带着血迹的裙摆,代表着什么?

  武聿擎不敢去想,但事实却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让他无法逃避。

  原本他还为一个即将来临的新生命而欣喜,然而一场战火、一支利箭却改变了这一切,这究竟应该怪谁?

  是该怪外头那群可恶的敌人?还是要怪优柔寡断,怕她身体不适,不敢催促她启程的他?

  两者都很该死啊!

  紧握着的拳中,染血的布料更加刺眼,武聿擎索性闭上眼,但表情却是极端的痛苦,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却又被他硬生生吞下,肩上的箭伤隐隐作痛,却怎么也比不过他的心痛。

  他强自忍耐的模样,看在其他人眼中,都是担心害怕,怕性烈的场主会在情绪失控之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然而武聿擎深吸了口气,眼睛一睁开时,却是如古井般的幽深沉凝,隐隐透出杀伐之气。

  “召集所有弟兄们,我有话要说!”

  这一次,不惜赔上他所有的一切,他也要做个了断了。

  “……此役之后,武家牧场恐怕难存,天下第一牧场的称号必然成为过去,这不只是国仇,更是家恨。我武聿擎无法保全我的家园和亲人,至少也要尽全力扞卫我的国家,所以即使敌人再强大,我也不能走。

  “不过这是我个人做的决定,此战是九死一生,没必要搭上所有弟兄的命。除了我武家一系的上上下下必须留下,其余的弟兄,你们都各有自己的家庭,可以选择离去,南下入关必能逃过敌人的追击!”

  召集了所有人,说了一番恳切慎重的话,武聿擎让牧场里的弟兄们自己选择走或留。除了武家一系的自家人,有必要守护牧场因为这是他的家园外,其他人没必要为武家牧场牺牲,他不能让自己的决定左右他人的生命。

  几乎是没有犹豫,甚至大伙儿连动都不动,全都立在原地。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喊了一声“我愿追随场主”,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一时间喝声震天,气势凌云,保家卫国的热情澎湃激荡着每个人的心。

  到最后,没有任何一个人移动脚步离开,全部选择留在牧场里。

  他们的留下,是道义,也是对武聿擎的强大信心,更是因为每个人都把牧场当成了自己家。在武家牧场亏损时,场主没有拖欠过一毛俸给;在牧场被人下毒时,他更是身先士卒进万马谷,还替属下挨了一记马踢,这样的主子,谁能不信服?不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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