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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看着底下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情绪高昂热烈,一张张脸庞都透着坚毅与不屈,武聿擎看了不禁有些鼻酸。

  不过他忍住了,沉下脸压抑着情绪,厉声喝道:“好!既然弟兄们都愿意留下,那就随我建立一番功业吧!”

  那天起,武家牧场的众人不动声色地忙碌了起来,而外头的敌人似乎也有所动作,慢慢地增加了兵力,似乎不时就要发动攻击,一次就要击溃牧场似的。

  牧场里的牲畜们,在先前敌人尚未攻来时就已先移出了一批,留下来比较健壮的,也慢慢的送出牧场,到最后,只剩一些老弱残病的牲畜免得敌人发现异常。

  在武聿擎的规画下,所有可用物资全撤了,屋宇内塞满干燥的草料,每个人备好足够的箭矢与武器食物等,准备决一死战。

  接下来,就是比耐性了,武聿擎精于驯马,世面见得也多,自然知道若是此时刻意诱敌,八成会被看破计谋,所以唯今之计只有等,等对方自动上勾。

  横竖敌营看来也蠢蠢欲动,决战时刻应该不远了。

  某个深夜,牧场外突然擂起隆隆战鼓,这和以前偷偷摸摸的袭击不同,敌人堂而皇之正面冲杀过来,还用撞车大力地撞着牧场的门。

  牧场看似没有防备,敌人很快地撞破了门,冲进牧场,和守卫的弟兄们杀成一片。而也许是因为月黑风高,加上正值深夜牧场弟兄们刚从睡眠中醒来,根本来不及召集足够的人抵抗,只有武聿擎领着约百人的精英们,在进门后的草场和敌人厮杀着,其他人手一个不见。

  以寡敌众的结果,自然是节节败退,最后牧场方面伤亡惨重,武聿擎几乎红了眼,极不情愿地喊了撤退。

  不到七十余匹精英骑马往后方万马谷的方向退走,敌军得到了胜利,开心地嚎叫着,更是不愿放过逃走的人。

  就在快要追上的时候,武聿擎突然吹出了声响亮的口哨,敌人只见异变突起,草地上翻起了许多黑影,他们的马儿全都莫名其妙地中了绊马索,跌成一团,连带拖累后头大批骑兵,马儿及人的哀鸣惨叫顿时响彻整片牧场。

  敌方的首领察觉了不对劲,用着异族的语言,高呼着退后。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牧场外围的高墙上,突然立起一堆人,用着点燃的火箭拚命的往敌军人群中间射。

  由于前方倒地的人阻绝去路,后方又来不及停,加上牧场的人们早在场中堆满了易燃的干草,火箭上甚至附有油料,一阵急骤的箭雨过后,牧场里立刻燃起熊熊大火,将大半的敌军全围困在里面。

  惨叫声、嘶吼声、马鸣声不绝于耳,鼻间嗅到的,全是烧焦的恶臭,双目都被烟燻得睁不开了。敌人没有想到武聿擎狠得下心毁掉整座牧场,又自恃兵多将广,所谓骄兵必败,于是全中了埋伏。

  跑在前方诱敌的武聿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恻然,却不后悔,因为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双方毕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心一横,武聿擎大手一挥、长啸一声,高墙上的人迅速放完所有的火箭,随即匆匆地往外跳,骑着早就准备好的马扬长而去。而他则是领着死伤惨重的先锋部队殿后,冲出了牧场的后门,在离开之前,用他惊人的神臂,往内射了最后一支箭,直直射向敌军的首领。

  他没有看结果如何,便带着大伙儿退入万马谷的老林中与其他人会合,打算带着牧场的物资,绕着山路至前线投靠平亦超将军。

  因为他们知道,敌人这一次不可能全军覆没,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幸亏牧场的马师们先前曾到万马谷埋伏猎马,对于山路十分熟悉,小心翼翼地成功将众人带出老林,往山上走。行至山巅处,已接近日出之时,众人才稍作歇息。

  而山下的火,仍然烧着,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忽明忽暗,像要燃尽了武家牧场几世的辉煌。

  所有人都沉默地哀悼着,而武聿擎立在山头上,远远凝视着山下越来越微弱的火光,心也慢慢地沉下,最后,他看向牧场之后黑压压的万马谷,眼眶不由得一红。

  接过属下递上来的酒壶,他狠狠喝了一口,其他的酒全往那漆黑的山下倾倒,直至一滴不留。

  别了,他的家园!别了,他的兄弟!别了……他挚爱的妻子!

  马不停蹄地行进了五天,武聿擎才到达平亦超的驻紮地。

  平亦超的兵马在夏州战败后,便往关口退兵,而武聿擎则由牧场赶去,由先前传令士兵的密报中,他估算了平亦超大军的行进方向,果然在半途遇个正着。

  这次相遇,无疑雪中送炭。

  因为武聿擎的队伍带来了马匹,带来了军队急需的辎重及牲畜肉品,解了平亦超的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牧场的人个个骁勇善战、武艺高强,虽有一半的人表明想回家的心意,但另一半的人,即使平亦超没有强迫他们入伍,他们都凭着一腔热血,愿意投入前线,为朝廷增加了一支生力军。

  原本平亦超的军队已无力抵抗,甚至眼看就要断炊了,可武聿擎一行人的加入,让他们能有更多时间等候朝廷的补给,也不至于直直退到关口,增加京城的压力。

  而且在牧场一役中,敌军伤亡惨重,对方的一位将军甚至死在武聿擎的箭下,令平亦超的军队斗志高昂,甚至有反败为胜的迹象,战事因此缓和。

  “这一切,都要感谢武场主,让我敬你一杯!”

  是夜,平亦超和武聿擎因战况的舒缓,终于能松口气,在屋内喝酒解闷。

  “这是平将军麾下将士一心的成果,武某只是略尽棉薄之力罢了。”武聿擎扯了扯嘴角,但他真的笑不出来,只好再灌杯酒,浇浇愁绪。

  “你这叫略尽棉薄之力?你的整座武家牧场都赔上了!我在朝中、军中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人能做到这地步的。”平亦超摇摇头,“我见你心情始终抑郁,是否为了此事忧心?等战事过后,或许我能向皇上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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