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张小娴 > 面包树上的女人 | 上页 下页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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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抄歌词,也没有可能连简谱一起抄下吧?《人间》的填词人是林放,林方文,方字跟文字合并,不就是“放”字吗?难道林方文就是林放? 这个猛啃《龙虎门》的人,能写出那样动人的歌词?《人间》不是我听过最好的歌,却是最能感动我的歌。 我看见床上有一支颇为残旧的乐风牌口琴,是填词的工具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突然闯进来,把我吓了一跳。 “我把外套还给你。” “哦。” 他没有理会我,把刚洗好的几件衣服挂在房间里。 “《人间》的歌词,是你写的吗?” “没想到吧?” “是你?真是你?” “你的样子很吃惊,是不是像我这种人,不像会写出这样的歌词?” 我从来没想过,那段日子里,每晚陪着我入梦的歌,竟是他写的。一个我极心仪的填词人,竟然站在我面前,他是我认识的人。 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应该离去,却不由自主地留下,期望他会跟我说些什么。林方文没有跟我说话,温柔地拥抱着我,我竟然没有反抗,我好像已经跟他认识了很久。 才气令女人目眩,不是他的臂弯融化了我,是他的歌词,是他的才情,令我失去矜持。 那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跟一个和我没血缘的男人拥抱,他的体温温热着我,我用双手紧紧抱着他,像找到了一个依归。他用双手捧着我的脸,唇贴着我的唇。我闭上眼睛,不敢望他。那一天,是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三日。 我和林方文一直拥抱着,谁也不愿意先放手。我们好像是一对被长年分隔开的情人,竟然可以互相拥抱,便无论如何不肯再分开。我看著书桌上的小闹钟,时间以轻快的步伐歌颂爱情,我们已经拥抱了一小时。 “我想喝水。”我说。 他放开我,倒了一杯水给我,我们拥抱了一小时,他竟然还没有摘下那顶鸭舌帽。 “你为什么总是戴着帽子?”我锲而不舍。 “没想过为什么。” 那一刻,我是一个刚刚跟他拥抱了一小时的女子,我问他问题,他竟然那样不负责任地回答我,我觉得尴尬,他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太多?刚刚献出初吻的女孩,也许应该保持沉默。 他吻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不是头一次接吻,他很会吻人。 “歌词真是你写的吗?” “如果不是我写的,你刚才便不会让我抱,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他。 “你这个人太计较了。” 我觉得很愤怒,他会不会是玩弄我?因为我曾经批评他上课时看《龙虎门》。他故意要吻我,然后向其他人炫耀,证实我不过是一个容易受骗的女子。如果那是真的话,我已经输了,我还留下干什么? 我冲出走廊,离开宿舍大楼,上了一辆出租车,车上竟然播着那首歌: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 该有雪,擦去脸上的模糊。” 为什么是那首歌?它是我的紧箍咒。 我和迪之在清吧见面,对于我终于和一个男人拥吻,她显得很雀跃,也许她觉得,以后我们可以有更多共同话题。 “要查出来不难,我问唱片监制便知道。如果他不是林放,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但我感觉到,他就是那个人。 迪之很快便查出来。 “监制说,他常常戴着一顶鸭舌帽。” “那一定是他。” “好啊!你跟才子恋爱!他很红呀,很多歌星指定要他填词。” “你跟林正平怎样了?” “不要说了!他正在追求一个歌星保姆。” “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吗?” “是很漂亮,不过是个男的。” 我目瞪口呆。 “我质问他,他说,他也玩玩男人。” “玩玩?”我想吐。 “我被人玩了。他是个玩弄女人的风流种子罢了。是我太天真。” “你会回到邓初发身边吗?” “我已经不爱他。” 迪之没有流下泪来,她尽量使自己若无其事。那是她第一次明白爱情可以是游戏,她把那次玩弄当成是短暂的爱情,那样会使她好过点。 第二天上课,林方文进入课室时,仍然戴着那顶鸭舌帽,他坐在我身边,在我耳边说: “你应该已经查出我是不是林放吧?” 我别过脸不去望他,心里却很快乐。 他那天竟然乖乖看笔记,没有看他的书。 “今天为什么不看《龙虎门》?” “新一期还未出版。” 我给他气坏:“你为什么看《龙虎门》?” “好看呀!” “那《花花公子》呢?” “好看呀。” “那《姊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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