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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李员外是男人没错,可是男人也不能随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裤子让人验身呀!

  他不能脱,也不敢脱。

  他简直急得快成了一个疯子,他更是语不成声,只会说:“我——你们——我——老天啊——”

  可怜的李员外,他除了喊天外又能做什么?

  妙的是,人家喊天的时候大都双手抓着头发,这个“二百五”他喊天的时候,却双手抓着裤腰带,生怕人家会扒了他裤子一样。

  欧阳无双当然敢叫李员外脱裤子,因为她已不是黄花大闺女。

  然而许佳蓉却是清白无玷的玉女,她怎能要李员外脱下裤子?

  难道她已忘了自己是个少女?

  难道李员外脱不脱裤子对她有那么重要。

  她竟然泪已流下,惶声说:“李——如果你真没有做那种——那种事,为什么——为什么不证明你的——你的清白呢?”

  李员外一听这话,脑际“轰然”一声,如遭雷击。

  他发疯也似的跳着脚,嘴里更怪叫、怪喊道:“我——我承认我屁股上有‘胎记’,我承认,我统统都承认,妈的蛋,你们这一群人全疯了,全有毛病,为什么你们就那么喜欢看男人的屁股?老天,老天爷,你怎么不把那个东西生在我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

  许佳蓉走了,飞快的走了。

  没有阻拦,就是有人阻拦,也不见得拦得住她。

  何况她又不是人家要找的对象。

  但是谁都看得出她临走时脸上串串珠泪洒落一地。

  她哭什么?

  她又为什么像遇见鬼一样的离开李员外?

  她不是喜欢他的诙谐、喜欢他的幽默,更爱听他能笑死人的笑语。

  这个女人,难道,难道她已陷入李员外的笑里?

  难道,难道她已掉入一种看不见的洞里。

  她只见过李员外二次,而真正认识在一起的时间也才只有两天,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李员外,你这傻子,你恋爱了二次,却放走了第三个真正爱你的女人。

  笨喽,猪喽,你这“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第二十三章 手中针

  “快手小呆”的手再快,他也无法在那么远的距离里拦下那落下的斧头。

  就在小呆在船快靠岸时,他从船上跳下了岸。

  也就在他的脚刚落地时,一声“断绳”暴吼传来。

  斧已落,绳已断。

  小呆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条船迅急的被万马奔腾的激流冲走。

  他喊不出来,就算喊出声来又怎样?

  船上六个女人已全被点住穴道,动也动不得,谁能救得了她们?

  于是——只一眨眼的工夫,那条船已撞上了江心的乱石。

  巨大的声响、破碎的船壳木板,还有那六个泼辣凶悍的少女,只在浪花里浮沉了二回,即已被那滚滚江水淹没,再也寻不到踪迹。

  “飞花”、“逐月”,多美的名字?

  这两个名字、这六个女人,小呆恐怕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他心已乱,眼已红。

  他不是没杀过人,可是他从来就没错杀过人。

  尤其还是六个美丽的少女。

  他怎不心碎?他怎不眼红?

  就算他没亲手杀了她们,这又和亲手杀了她们有什么两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呆也终于体会到说这句话的人,他那懊悔、无奈,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心境。

  虽然说人经万劫后,已没有什么可再令他感到伤痛。

  然而小呆是小呆,他又怎能眼睁睁的忍受这一惨痛的事实发生在眼前?

  现在他静静地站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彷佛他的人也像长久以来的江边巨石。

  他不知道他是谁?他无需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已看他是个死人,对一个将死的人知道他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无论他是谁,他都必须死。

  “为什么?!”小呆已看清来的人一身文士装,花白胡子。

  同时他这三个字,更像万年冰峰中落下来的三块冰石,那么冷硬,那么掷地有声,更那么让人听了发自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谁也听得出来这冰冷的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可是谁也没想到看似“相公”、兔崽子、毛孩子的小呆怎么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变得那么笃定,变得那么让人生畏。

  有些不由自主,那行近的文士吶吶道:“阁——阁下是谁?老朽士仁忝掌长江水寨师爷——”

  敢情这位秦师爷才来,还不知道小呆刚才在船上的一切。

  他拱拱手,手还没放下,好像等着小呆回礼。

  骤然——像来自天际的惊鸿,更像年节的鞭炮一阵乱响。

  秦师爷只见一道黑影近前,两颊一阵火辣感觉,同时耳际嗡嗡作响。

  他已莫名其妙的挨了六下大大的耳光,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已晕厥。

  别人说挨耳光叫挨“雷光”,可不是,我们这位秦师爷在悠悠醒来的时候,回想着刚才的情形,还真是如遭电击,如遇光闪。十二个精赤上身,肌肉虬起的大汉,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像堆人山一样,人迭着人像极了二十层宝塔,摞在那里动也不动。

  秦士仁一醒转就发现了这一幅可怕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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