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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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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忽然静玄和尚又进到庙中。静玄是才从山中把他师父铁杖僧的残体用火焚化了,现在他眼角的泪尚未干。哑侠原来认识静玄,当时他过去就一把将静玄抓住,静玄的面色都吓得苍白了。马志贤与鲁志中也过去劝解,哑侠却又同静玄笑了笑,又作作手势。 马志贤就说:“静玄师父你不要生气,这人是个哑巴。他刚才来到,施展了几手武艺,我们看他确实受过真传。刚才他作出些手势,我们猜他那意思,是来告诉我们,鲍阿鸾姑娘是被那道澄道姑带走了。大概江小鹤今天早晨来此不见了阿鸾,他也是追下去了。静玄师父,你可晓得那道澄师姑的去处吗?”静玄脸色苍白,发了半天怔,才先指指哑侠,说:“这人我晓得,他是江小鹤的师兄。我师父没死时曾告诉过我,说江小鹤有个哑巴师兄,武艺几乎与他的师父相等。” 这句话一说出来,鲁志中等三个人也齐都惊异,齐用眼去看哑侠。这时哑侠却跑到了墙根,用手刷下一块石灰,在砖上画了一只似像似不像的仙鹤,然后又像蚯蚓似的画了几条路。静玄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向鲁志中说:“哑侠是向咱们打听江小鹤现在何处?我知道道澄师姑往武当山去了。武当山上的七大剑仙全是她的好友,她将鲍姑娘一定是带往那里去了。江小鹤必是也找了去了。” 此时纪广杰一听说到了武当山,他就不禁又威风振起说:“武当山那可是我的熟地方。好了!他去找他的师弟,我去找我的妻子。我们两人就往武当山去走一趟吧!”这时他拍拍自己的心,又指点哑侠的心;然后伸个大拇指,表示彼此佩服,从此就交朋友了。又指指地下昼的仙鹤,点头说:“我知道江小鹤的去处,我带你找他去。” 纪广杰遂就走过去,由地下拣起宝剑,向鲁志中、马志实说:“你们也快下山去找老爷子去吧!老爷子前天由此走了没回家,一定是他自觉无颜,可是他一定走不了多远。”又同静玄抱拳说:“静玄师父,咱们后会有期!” 静玄又托付说:“见了道澄道姑你们千万跟她好说,不可翻脸。她的性格虽凶暴,不逼她,她决不能杀害阿鸾。可是若把她招恼了,那就鲍姑娘的性命难保了。还请你们见着江小鹤,告诉他,我的师父铁杖僧虽死在他的手中,可是我决不找他报仇,一来是我跟他旧日有交情,二来是我现在专心要去入山修行,不愿管这些江湖上的闲事了。”纪广杰连连答应,顾不得多说话,他拉着哑侠的胳臂往外就走。 二人一同下了山岭,骑上马。纪广杰的马在前,哑侠的马在后,双骑如飞,迤逦宛转,往东走了七八十里路。这时,日色已向西了,哑巴并没有吃午饭,他饿得在马上啊啊的直叫。纪广杰仍然扬鞭向东指着,回身作着手势说:“快走!”他马不停蹄。哑侠可气急了,催马赶上去,一手抓住了纪广杰,就揪下马来。 纪广杰喘着气骂说:“混账哑巴!纪大爷若不是看你有点本事,能带着你去往武当山?”哑侠却指指嘴,又摸摸肚子。纪广杰见他这样一作手势,自己的腹中也觉得饿了,便点点头,喘喘气,上了马就缓缓地走。 行了不远,来到一座镇上,纪广杰就在一家酒店前下了马,哑侠也喜欢得笑了笑。纪广杰把马系在门前的柱子上,先走进去了,哑侠也随之进来。纪广杰心中十分急躁烦恼,就自己要了酒,给哑侠要了菜饭。少时,伙计都给送上来,哑侠大口地吞饭,纪广杰闷闷地饮着酒。 此时,他是一粒米也吃不下去。心想:早知江小鹤与阿鸾有私,我就连他们昆仑派全不帮助。现在落得我人不人鬼不鬼,身上受了伤,如今才算痊愈。此次到武当还未必找得着阿鸾,即或找到了她,也一定先有一场大战。大战之后自己得胜了,老婆又许归江小鹤,算来真是不值。可是我就像被人催着似的,总不能撒手不管。他自己真恨自己,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捶了一下桌子。 哑侠看出他这发愁的样子,就笑着指指菜碟,那意思是请他也吃,纪广杰却摇摇头。哑侠也显出纳闷的样子,他彷佛不明白纪广杰为什么这样烦恼。喝过了几盅酒后,哑巴的菜饭也吃光了。纪广杰正向身边掏钱,哑侠却抢着会账。他从身边掏出个很脏的小布包,里面却有几块碎银和一些铜钱。哑侠就把一迭钱放在桌上,大概是足以付酒饭有余。他就笑着向纪广杰指指门外,那意思是说:“我们走吧!”纪广杰倒觉得哑侠很明白交情。 于是出了酒馆,二人又马上往东走去,又走了三十多里路,方才投店歇下。明天清早又起身,走到午间,又找地方用饭。哑侠虽然不会说话,可是纪广杰一切必须得听他的。哑侠是不急不忙地,但纪广杰的心里,时时像燃烧着一把烈火,只是因为自己还要藉重哑侠的武艺到武当山去斗七大剑仙,所以也不敢半途把哑侠抛弃。 走了三日,方才到了竹溪县,此地距武当山尚有百余里。纪广杰的马在前,哑侠的马在后,正在走近县城之时,忽听身后有人高声叫道:“纪广杰!”纪广杰吃了一惊,赶紧回头去看,就见从外面来了两匹马,一黑一白,黑马上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大汉,白马上却是个年轻的白面书生。纪广杰定睛一看,不由冷笑了,说:“啊呀!李凤杰,渭水县交战之时,你负伤逃走,原来你还没死?现在怎样?你还要跟我较量吗?” 李凤杰马到近前,他却笑着说:“江湖人身上受点伤,未必就死,何况我只是肋间受了轻轻一剑。我若是因此便死,你纪广杰又受伤又中镖也早已不能够活了!”纪广杰一听李凤杰侮辱了他,立时锵的一声,从鞘中抽出剑来,怒目看着李凤杰。李凤杰却躲也不躲,只笑着说:“何必呢?即使你再刺我一剑,你的名声也决压不过江小鹤去。”纪广杰不住持剑冷笑。冷笑未已,忽然哑侠惊叫了一声。纪广杰赶紧跳下马来,只见坐下的马一声长嘶,滚了两步,就躺在地下了。 原来是当纪广杰提剑冷笑之时,跟随李凤杰的那个骑黑马的汉子,早已拨马到了纪广杰的身旁。他鞍下挂着一只锤,二尺多长的把子,甜瓜大小的一个浑圆的铁锤头。他悄悄摘下来向纪广杰的后腰就擂。幸亏哑侠一惊叫,纪广杰才算躲开,可是那一锤已擂在马背上了。 哑侠张着两手在大笑,纪广杰却拧剑向马上的李凤杰刺去。李凤杰却拨马走开,同时抽剑下马。那大汉下了马,抡着锤冒冒失失地还要擂纪广杰。李凤杰却怒喝一声:“住手!”把大汉止住。纪广杰气得连话也不说,只抡剑向前,向李凤杰劈来。 李凤杰一手用剑按住了纪广杰的宝剑,一手连连摇摆,说:“纪广杰你听我说!我并没想要暗算你,是跟随我的这个人太粗鲁。我并非怕你,是我不愿再与你争斗了。咱们有本领应当到武当山上去使,现在江小鹤正在武当山独斗七大剑仙,咱们应当去帮助他!”纪广杰听了这话,他才撤回宝剑,退后两步。 此时有不少往来的人全都停住了,要看他们二人斗剑。哑侠也在马上笑着,作着手势,彷佛是说:“你们打吧!叫我看着你们谁的本领大!”李凤杰先将剑入鞘,又把跟随他的那个大汉推到一边,过来拍拍纪广杰的肩膀,笑着说:“也怪你,你若不先抽出剑来,我这个朋友也不至于要用锤打你。他叫胡二怔,他是专保护我的!” 纪广杰冷笑道:“不料你还雇了个保镖的。”李凤杰随他讥笑,并不还言,只指指那骑着马的哑侠问道:“那人是谁?”纪广杰说:“那人是个哑巴,他是江小鹤的师兄。现在我是要带着他往武当,去找江小鹤。”李凤杰却笑着,又拍拍纪广杰的肩膀,说:“原来你也要保镖?”纪广杰不禁脸红了。 李凤杰走过去,向哑巴抱拳。哑侠也向李凤杰拱拱手,下了马,先学了飞的样式。李凤杰发着怔,纪广杰就过来说:“他是问你认识江小鹤不认识?”李凤杰笑了笑,向哑侠点点头,哑侠也笑了。李凤杰又转身向纪广杰说:“你我到城内我家铺子饮酒,谈一谈好不好?” 纪广杰却摇头说:“我现在急于要同哑侠往武当山,没时间跟你谈天。你若真愿意和我交朋友,就请你先赔我一匹马!”李凤杰点头说:“这很容易!”他随又回身走去,怒声向胡二怔呵斥了一番;就把胡二怔那匹马要了过来,交给纪广杰,剑鞘也亲自解下送过来。纪广杰倒觉有点不好意思,随向李凤杰问说:“咱们走了,这匹受伤的马可怎样处置?我想不如把它卖了。” 李凤杰却摇头说:“不用,这匹马还能够治得好。就叫胡二怔在此地等候着我,我们把事办完,再回来找他。”于是李凤杰又过去,同胡二怔嘱咐一番,说:“你就在这里找店住了吧!把那匹马找兽医治一治。你就在这竹溪县等候我,千万别离开!我到武当山把事办完就回来找你,你在此可千万不要惹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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