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亦舒 > 开到荼蘼 | 上页 下页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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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打赌?”姬娜问,“别太没良心,我跟他去说几句话。”她给我老大的白眼。 “不准!”我急起来。 “奇怪,我爱同他说话,是我的事。”她自顾自过去。 我蹬足。 女人都这样,只要男人送一束花来,略站着等一会儿,就立刻心软,坏了大事。现在等的还不是她,要她瞎起劲做什么? 我站在一角等姬娜回来,故意不去看他们俩。 幸亏隔五分钟,姬娜回来了。 我扬手叫一部车子。 司机问:“到什么地方去?” 我说:“市中心。”根本忘记出来是为什么。 姬娜说:“他说他会站在那里,直到你同他说话为止。” 我说:“路不是我的,他爱站就站个够。” “你这么铁石心肠?”姬娜责怪我。 “你不也赞成我与他分开。” “但他是无辜的。你们至少还可以做朋友。” “做朋友?”我冷笑,“真的吗?真的可以那么大方?你认为你做得到?” 姬娜叹口气,“你真残忍,你要他一直等下去?” “我没有作出过任何类似的要求。”我板着面孔。 “如果我们回去的时候,他还站着,怎么办?” “马路又不是我的,我管不了。” “韵娜,其实你心如刀割,是不是?” “你闭上尊嘴好不好?” 姬娜悻悻然不出声。 我懊恼得吐血,还吃什么面?根本食而不知其味。 那日我们两个人故意在闹市中大兜圈子,逃避现实。 天气坏,开始下毛毛雨。姬娜横我一眼,我假装没看见。文思不会那么笨,他自然会找得到避雨的地方。 我们走得筋疲力尽,姬娜咕哝着说不但脚不行了,鞋子也泡了汤。 但是换到家,我们看到左文思动也不动地站在路灯下。 我几乎要尖叫起来。 姬娜立刻撇下我走到左文思跟前去。 我不顾一切地上楼。心一直跳得似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太可怕了,文思怎么会这样。 姬娜跟着上来,狠狠地责备我,我闷声不响地坐着,做一个罪人。 过不多久她到窗外张望,说道:“好了,小杨来了。” 我忍不住也去掀开窗帘春。 果然看见街角有两个人站着,一个是小杨。姬娜喃喃自语:“真伟大,怎么可以站那么久不累?爱情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久些不知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来陪左文恩,也许他们会搭起帐篷,就在街角那里聚居,烧东西吃,听音乐,从此发展成为一个小镇。 文思实在太愚蠢,但我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使他离开。 也许滕海圻可以来把他接走。 也许警察会劝谕他离去。 小杨上来,问姬娜借一件比较暖和的衣服。 我听见他同姬娜说:“他不肯走,除非韵娜叫他上来。” “那么你去请他上来,叫他喝杯热咖啡。” “他不肯。” “我替你装一杯下去给他。”姬娜说。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心肠一软,就前功尽弃,因此熬住不发一言,双目盯住一本诗集。 “不用了,我看他熬过今夜,一定会倒下来。”小杨愤愤地说,我知道他巴不得放飞箭射杀我。 “你叫他走吧。”姬娜说,“我不信他是铁打的,这样站到几时去?韵娜是不会软下来的,我太清楚她。” “韵娜,你跟我说清楚,我好叫他死心!”他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我一手甩开他,“叫他死心。” “死你也让他做一个明白鬼。”小杨怒气冲天。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会被你们弄得那么复杂?这是我与他两个人之间的纠纷,你们别理闲事好不好?”我大声叫,“滚,滚!”我的声音颤抖着,眼泪汩汩而下。小杨逼我,“为什么你要使文思痛苦,自己也痛苦?”我伸手抹去眼泪,背着他们良久,转过头来,我说:“我出去住。” “韵娜,算了,你饶了自己吧。”姬娜说,“外人不明白,我是明白的,你同文思去说一声,叫他死了这条心。” “不去。”我回房间去。 “你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小杨气愤地离开。 我躺在床上,太阳穴炙痛,整个人如置身在火里,唇焦舌干,心中实在说不出的苦。 隔许久许久,姬娜说:“他还在那里。” 我不答。 姬娜又说:“下雨呢。” 我不响。 “下大雨。”姬娜加重语气,“他成为落汤鸡,恐怕会得肺炎。” 我实在忍不住,“霍”地站起来,顺手抄起一把伞,便冲下楼去。 他看准我一定会下去见他。 姬娜说得不错,是下大雨,文思仍然站在那里,瘦削的影子如鬼魅,我并没有与他说话,叫了一部计程车,叫司机开到父母家去。 我不要看。 眼不见为净。 不然的话,他不生病,我倒是真的病了。我不信他会找到这里来,这段日子一定要忍下来。 文思没有。滕海圻却找到我。 他咬牙切齿地骂我:“你会落蛊还是怎么的?害得左文思这样子,他一直病到如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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