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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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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点点头,竟没有回头同王嫂说一声,就与夏彭年过了马路。 待王嫂出来找她,已经影踪渺然,王嫂问领班:“刚才谁找李平?” “一位男客。” “是熟客?” “不是。” 王嫂暗暗纳罕,只得独自打道回府,不知李平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抵是要人,有要事,因为李平一向乖巧,断不是随便跟人走的人。 但是李平跟夏彭年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找到地方坐下来。 夏彭年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朋友家。” 夏彭年老练世故,深知这年头不会有人捱义气收留一个孤苦的女孩子,不由得起了疑心。 李平看得出他的心意,不知怎地,她竟向他解释:“屋子里老少连我共有四口。” 夏彭年点点头,“长久寄人篱下,不是办法。” 李平看他一眼,这是废话不是,何劳他来发表伟论,有头发啥人要做癞痢。 “这样有多久了?” “火灾到现在,已有七个月。”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李平愕然。 夏彭年太息一声,觉得这件事甚棘手,要略费思量才能找到妥善的解决办法。 这时候李平看看表,说:“我真要回了,已经过十二点。” 夏彭年取出卡片,交李平手上,“你要答应我,明天休息的时候,与我通一个电话。” “为什么?” 夏彭年放松精神,笑说:“因为你是我同乡。” 李平不由得也笑了。 他送她回家,陪着她上楼,掀了门铃,看她进去了,才放心离开。 这个地区,夏彭年还是第一次来。 来替李平开门的是王羡明。 “他们都睡了,”他说。 李平点点头。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嫂很不放心。” 李平只是微笑,她固然不想说实话,又不觉有必要说谎。 “李平,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不快活?” 李平亦没有回答。 “你应该知足,多少人想在这个城市生活,求还求不到呢。” 李平没想到羡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停睛看住他,这一看看出毛病来,王羡明粗犷有余,教养不足,分明不是一个斯文人。 这种人最不堪激,失态之下,口不择言。 “那男人是谁?”原来是为着这个。 看来王嫂什么都对他说了,也难怪,维持个人私隐,以及让他人维持私隐,原本是很高的一种境界,他们不会懂得。 李平对羡明不是没有感情的,于是将情绪按捺下去,轻轻说:“明天才说吧。” “他是什么人?”羡明坚持要知道。 李平为着息事宁人,被迫说谎:“卓敏的朋友。” 羡明原是个头脑简单的小伙子,马上松一口气,随即搔搔头皮,“她有朋友了?”可见他也关心卓敏。 “嗯。” “为何这么晚才去找你?” 李平无奈的答:“你去问他们呀。” 羡明还想问下去,李平打一个呵欠,她实在累了。 羡明只得看着她洗一把脸,拉上储物室的布帘,上小小的尼龙折床睡觉。 他躺在沙发上过了一宵。 隔着一层布,李平听到他鼻鼾发出均匀上上下下的呼噜声。 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觉得是夜特别凄清。 人,总想在生活以外,还得到一些其他的满足,李平知道她快要离开这块小小的地方。 第二天王家的人陆续一早起身,李平当然不敢妄想在床上多逗留片刻。 羡明还记着昨夜的事,怕得罪李平,赔着笑哄她:“我们去逛街,把卓敏也找出来,拷问她昨夜的事。” 王嫂冷眼旁观,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说:“趁放假,不如参观示范单位,也该着手买房子了。” 羡明立刻同意。 “屯门虽然远一点,价格也便宜。” 李平不知是哪里的勇气,忽然说:“我约了卓敏,我们有话要说,她有感情上的纠纷找我商量。” 羡明信以为真,“哦,这么大件事,我陪你去。” 李平说:“你在场,人家怎么说话?我去去就来。” “我在家等你。”羡明说。 李平换好衣裳,离开王宅。 王嫂立刻对小叔子说:“这里面有古怪。” 羡明说:“她在本市,只得高卓敏一个朋友,我认识卓敏在先,是个好女孩。” “羡明,你最好把她看紧一点。” “不会的。” 王嫂不便再说下去。 王母说:“李平一向那么乖,我信她多过信自己女儿。” 王嫂只得噤声。 李平却辜负了王母的这片心。 她到了楼下,走进公众电话亭,拨个电话去找夏彭年。 夏彭年一早到了公司,吩咐秘书一有李平小姐的讯息,立时要接进。 是以乖巧的女秘书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待之若上宾,马上接通。 “你在哪里?”夏彭年问她,“我马上来接你。” “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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