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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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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是——” 他笑,用手指擦擦鼻子,“我是夏彭年,有没有印象?” 夏彭年。 李平想起来了。 是他。 自从工厂烧毁之后,连带把在该处发生的一切,包括人与事,都付诸一炬,化为灰烬,李平故意要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夏彭年三个字也自然淡却。 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他。 李平微笑,“原来是夏先生,一时忙,没认出来。” 夏彭年还想说什么,领班的呼声传过来:“李平.李平。” “他们叫我,对不起。” 李平急急出去招呼。 夏彭年知道这不是攀谈的时候,只得看着她离去。 他返回座位。 一桌四人,其中一位是他该晚的女伴。 她正骄纵地说:“饭我不要了,留肚子吃绿茶冰淇淋。” 夏彭年的思想早已飞出去老远老远,右手虽一亘拿着米酒的杯子,却一口也没有喝。 女伴诧异的说:“酒凉了,换一杯,叫人再烫一烫。” 另一位友人说:“那个女招待,可是日本人?像洋娃娃。” “我保证她是华人。” “叫过来一问就知道。” “大无聊了。” 夏彭年听到最后一句,连忙帮腔,“来,吃东西,少管别的。” 女伴听见,睨了夏彭年一眼,但又怕得罪他,不敢说什么。 这一顿饭时间,夏彭年没有再说话。 气氛渐渐冷落下来,各人都不明所以然,明明进来的时间,还是兴高采烈的。 饭毕,夏彭年结账,大家惯性接受他的慷慨,也不同他客气。 一齐走到门口,司机见到夏彭年,把车驶近。 谁知夏彭年对司机说:“老王,把陈小姐送回家去。” 那陈小姐愣住。 另外两位朋友奇问:”夏彭年,这就散了,不是说好去听音乐吗?” 夏彭年欠一欠身子,“对不起,我没有精神了,改天吧!” 陈小姐委屈到极点,笑又不是,哭又不是,尴尬万分。 夏彭年再三向她道歉,她也不想令他下不了台,因为希望他再来约会,于是只得接受安排,踏上车子,可怜乘兴而来,败兴而回。 把友人打发掉.夏彭年将双手插在裤袋里,在街上站了一会儿。 他终于找到李平了。 比起半年前,李平的神态有点呆,眼神中那点不经意的佻皮褪了色,是因为折磨人的生活吧,夏彭年内心一阵炙痛。 她在这个店里,做了有多久? 半年前他们喝过一次茶,才计划进一步与她约会,却因要事到纽约去了一趟,两个星期后回来,竟然物是人非。 他找到霍氏夫妇,两人只是推说不知,尤其是霍太太,一直暗示,李平早已超过二十一岁,她有身份证,无人能够干涉她的去向。 夏彭年失去李平的踪迹。 他有种感觉,她也许会出现在一些声色场所,有意无意间,他寻了一站又一站,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在一间饭店里与她重逢。 在做这种吃苦的工作,可见她是自爱的。 面孔经过化妆,艳丽得像假的一样,仿佛已经失去灵魂。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李平。 那件小小洗得略为发黄的白衬衫呢,还有那条活泼的花圆裙,都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吃茶那日,她穿着件紫衣,领口的荷叶边被风一吹,会得娇嗲地翻过来贴住她的脸,那双眼睛,有些慵倦,带点不耐烦,显然不在乎夏彭年是什么人,也不稀罕他有什么企图。 夏彭年从来没有被如此冷落过,是以印象深刻。 他看得出霍氏夫妇并不钟爱这位外甥女儿,他们甚至不屑利用她来换取好处,当务之急,是要摔甩她。 他们成功了。 夏彭年这次可再也不会放李平走。 他回到日本馆子,客人已散了一大半,问准柜台打烊的时间,便在附近喝啤酒。 不可思议?连夏彭年本人都觉得了。 他密切注视着腕表,熬到十一点半,索性站到店门口去等。 一边厢李平正换下和服,穿上便服。 王嫂问:“羡明今天来不来接你?” “他说东家有事,两部车都出去了。” “那你等我一等,我们一起走。” 李平应了一声。 这时领班进来说:“李平,有人找你。” 她一怔,同王嫂说:“我去看看是谁。” 走到门口,她看到夏彭年。 夏并不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但这不重要,李平一直认为他看上去令人适意,衣服称身,姿态优雅,并且处处透露着一股恰到好处的自信。 李平当下吃一惊:“你还没有走?” 夏彭年微微一笑,“我等你呢。” 简单的四个字表达了许多许多意思。 “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吗。” “时间已经很晚了。” 夏彭年怎么还肯就此放弃。 他说:“半小时,一定送你回去。” 李平心底迅速打着主意,她并没有王宅的门匙,迟了回去,务必要人家替她开门,惹人不满。另一方面,她又太想去透透新鲜空气,她知道夏彭年底细,在公众场所,不怕他无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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