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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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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角橱取出琴盒,打开,李平已经怔住,她探身向前,眼睛发亮,像一般女性看到大颗金刚钻模样,她的手轻轻碰到纤细琴身,微微战粟。 夏彭年说:“这是你的琴,李平。” “我的?” 李平轻轻取起它,像是怕用多了力气会损害它,终于又放下它。 她说:“多么美丽的琴。” “由家父为我拍卖得来。” 李平犹疑。 “来,李平,试试这一只史德拉底华利。” 李平鼻子一酸,泪水盈眶,不相信夏彭年除却生活外还打算照顾她的灵魂,呆呆看住他。 “试一试。”他鼓励她。 “但是我的手,……我已经忘掉琴艺,”李平跌坐在椅子上,悲哀颓丧的说:“此刻我只懂得煮饭洗衣,手指已不听其他使唤。” “胡说,”夏彭年蹲下,握住她的手,“你一定要再练琴。” “谢谢你,谢谢你。”李平情不自禁伸出双臂拥抱他。 夏彭年喃喃说:“我已替你找到最好的师傅。” 李平站起来,揩掉眼泪,慢慢的把琴自盒内取出,拿起弓,校一校音,走到书房一个角落,转过身去,用背脊对住夏彭年。 她没有即刻开始弹奏,夏彭年看到她双肩颤抖。 她咳嗽一声。 夏彭年知趣地关掉了书房的灯。 李平终于把弓搁到弦上。 感觉上手指像是粗了一倍,硬了十倍,不能弹屈自如,它们曾经揩过玻璃窗,洗过浴缸,捧过盘碗,擦过地板,如今,又回到琴上来。 背着夏彭年,李平没有顾忌,她的顾忌,她的睫毛如粉蝶的翅膀般颤动,豆大的泪水滴下,尽她的记忆,奏出她最喜欢的歌曲。 夏彭年听到琴声开头还带点呜咽,随即流畅起来,曲子是大家都熟悉的麻发女郎,李平演绎得极之柔靡浪漫,活像一个愉快的五月天,女郎迎风散发笑靥迎人而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夏彭年用手托住下巴,听得入神,家里大人在他七八岁时便培训他学习哑铃,他不是不喜爱这一种乐器,格于天份,只能自娱,不上台盘,却是行家,今日听到李平这一曲,知道她下过苦功,而且才华极高。 李平并不止有张好看的面孔,一副动人的身材。 夏彭年觉得他找到了块宝。 李平放下了琴。 夏彭年鼓起掌来。 李平问:“彭年,这只琴,真的送给我?” 他温柔地说:“送给你。” “世上只有两百五十只史德拉底华利呢。” “即使只有一只,也属于李平。” 李平笑了。 夏彭年看到她双目中充满生机问灵。 她坐在地毯上,抱着琴,爱不释手。 李平抚摸琴身,觉得这一刹那是她最快活的一刻,没有遗憾。 但她随即想到王羡明,心头一沉,眼睛中那一点亮光便淡下去,她低下头。 夏彭年没有发觉,他说:“时间到了,让我们去跳舞。” 李平依依不舍把琴搁回盒子里。 夏彭年莞尔,一切都值得,只要李平高兴,费再大的劲分享她的笑容都不算是一回事。 夏彭年带着李平走进舞会时,现场起码有大半人转过头来。 夏彭年人人都认得。 但这女孩是谁? 她几乎有他那么高,一头短鬈发贴在头上,漆黑大眼,天然红唇,穿得非常暴露,露得十分悦目。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众人啧啧称奇。 城内略见姿色的女性已被发掘殆尽,哪里还有无名的美女,但,她是谁? 夏彭年看到众人好奇、艳羡、意外、赞许,甚至略带嫉妒的目光,很替李平高兴。 李平并没有露出骄矜虚荣时下一般所谓名媛那种不可一世自封公主的样子来。 她天真自然地跟在夏彭年身边,虽不懂应付大场面,也不试图去应付它,自由自在。 这一点点不经意更使那班摆姿势摆僵了的淑女为之侧目。 李平抱着游戏的心情而来。 不是说跳舞吗,那就非跳不可。 她没有理会旁人,与夏彭年一直留恋舞池。 夏彭年教她学最新的舞步,她一学就会。 慢拍子是休息的良机,夏彭年问李平:“累了没有?” 李平问:“该回去了吗?” “随便你。” “我还是喜欢老式一点的音乐,我追不上你们的拍子。” “是吗,”夏彭年笑,“你不怕落伍?” 李平呶一呶嘴,“是呀,我是一个过时的人。” 夏彭年哈哈开怀畅笑起来。 李平当然没有回到小客栈去。 她已经出来了。 夏彭年把她送到那幢小洋房,然后离开。 李平只想淋一个浴便入睡。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那只有黑色身体,四只白爪的猫,偷偷在房门口张望她。 待她叫它时,它又溜走。 李平关了灯,在黑暗中沉思。 猫儿悄悄跳上她的床。 李平告诉自己,这间卧房,与过往众储物室,不可同日而语。 她轻轻哼道:一串世事如雾便过去,一抹往事似水只堪追,纷纷笑泪如落叶片片,匆匆的爱恨盛满每一天…… 李平堕入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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